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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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找了半宿,终是在一个灌木丛篱笆底中找到了那猫儿。

    猫那玩意儿不羁又胆小,它在灌木丛里呆得好好的,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受了惊更是不出来,谁也不能拿它怎么样,谁知谢明澜这孩子性子不知道怎么长的,执拗得要命,当真就上手去抓,他一把扥住那猫儿的前爪,竟就再也不松手了,被灌木划破了手,被猫咬抓,他都不肯松手,最后愣是给那猫拖出来了,之后就把它关在笼子里,再也不肯放它出去了。

    太子妃虽然嘴上不说,我知她心里是怪这猫生事了的,反正一只进贡的猫兜来转去,谁都没落得好。

    就连这猫儿,都是气性太大,在笼子里养不住,不出三个月就死了。

    大殿上,程恩宣读了两道圣职。

    第一道,十六卫卫军统军徐熙治军不严,玩忽职守,放纵手下滋事行凶,已着令左迁出京。

    第二道,赏九王谢时舒除夕之宴为执鞭使,随行伴驾。

    我心下回想着昨夜他说的赏罚,渐渐琢磨过意思了。

    程恩还没念完,我余光就见裴山行长眉一轩,似是按捺不住要出列,我抢先一步,步至大殿正中,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垂着眼帘待程恩念完,便接旨谢恩。

    这执鞭使一职,缘故颇深,老裴为我不平,可是苏阁老也面色很不好看,他似也要说什么,却被苏喻拽住了袖口,也是神色不动地摇了摇头。

    只因执鞭使其实并不是一个固定的官职,它往年是一种对武官的赏赐,以示帝王对将军统帅的信任青睐。

    每年除夕之宴都会大开正阳门,文武百官分两列侧立朝拜,由这位执鞭使服侍帝王上马,为其牵马坠蹬,前往太庙祭祖,此举由来已久,取为臣者忠不违君竭诚尽节,来年武运昌隆的彩头。

    老裴当年也是领过此番殊荣的,十年前他从鲜卑回来,领了鲜卑退兵的天大军功,被赏作那年的执鞭使,为彼时的监国太子谢时洵牵马坠蹬,只是我那时心灰意冷,孑然一身萍踪浪迹去了,没有得见那景象。

    但当年是当年,当年的裴山行得意地直叹祖坟冒青烟,但是到了如今,若有不长眼的敢问他愿不愿意再当一次执鞭使,他那样烈的脾气肯定把那人打得满地找牙。

    因为为帝王牵马坠蹬这事吧……就是很微妙,这自是绝大多数武官求之不得的赏识,但是若放在裴山行这等封疆大吏身上……唉,倒也不是不行,若是太子时洵尚在,且赏了老裴作今年执鞭使的话,他一准儿把他的银甲佩剑擦得熠熠生辉,就为了跪侍太子时洵上马时更英武显眼些。

    问题是现在坐在上面的是谢明澜,谢明澜亲政不久,不知是韬光养晦还是确实资质平庸,反正不似他爹那般杀伐决断,御下有术,他只做得一个文臣口中从善如流的明君,反正大多朝政还把持在苏阁老一行重臣手中,他能做得不多,更谈不上做得好不好。

    我知道这事儿在老裴看来就有些微妙的屈辱意义在了。

    裴山行尚且如此,何况是我。

    可是这屈辱又隐隐约约,只有懂其关窍的人才能意会一两分,明面上它仍是个天大的恩典,故而苏阁老也很不满意。

    谢明澜这道旨意下的,真是没人高兴。

    而他自己……我望向他面上,只可惜隔着珠旒,只看得出他面色淡淡的,更多的,也没有了。

    退朝后,我随百官出了来,怀着心事行过层层回廊,裴山行正和我耳语道:“京中能治军掌兵的也就徐熙一个,他走后,新升任的卫军统军多半是我的人,即便不是,那刚领了军的,一时半刻也整顿不齐军务,殿下……”

    我道:“徐熙出京这事颇为蹊跷,欲速则不达,筹谋多年,也不急这一时,以免一步踏错,功亏一篑。”

    裴山行皱眉又劝道:“殿下……”

    我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裴山行,其实也不能说服我自己,只是我心中总压着一事,让我犹犹豫豫,无法下定决心。

    但是很快,此一事便出现了转机,那转机来得是那般迅速,来得那样……令我心碎。

    第二日天明,宫中来人,道是太后病危,急召我入宫。

    据说太后的病已然缠绵了许多时候了。

    想来也是,她与云姑娘感情深厚,年年都要亲去栖云山遥寄,若非今年实在身子衰弱到动弹不得,断不会不去的。

    不过……终也到了油尽灯枯的一日。

    我与一众大臣在殿外候了一阵,然后被宣入殿。

    慈宁宫中内堂仍然挂着帘子,我在外堂的蒲团上端正跪坐了,看太医宫女们进进出出。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全都退下了,程恩掀开帘子,对我道:“太后请殿下进去说话。”

    我已是许久不见程恩了,本想与他说两句,只是眼下这情况更没有机会。

    我便起身,入了内堂,一眼看到谢明澜。

    他坐在床边的绣凳上,看见我来,抬眼扫了一下,面上没有表情,看不出什么悲戚之色。

    我将目光移到床上,只能看到床边帷帐中隐隐约约有个人影,便上前行礼,面朝着床,正坐在地上。

    太后的手从帷帐中伸了出来,微弱道:“九弟来了呀。”

    我见室内只有谢明澜一人,上前握住她的手,见那只手已不似记忆中,而是瘦骨嶙峋的惨白,我心中难过,口中轻声道:“是。”

    太后像是笑了一下,道:“九弟以后要稳重些,都快到婚配的年纪了,就不要贪玩了,惹太子殿下生气……”

    我怔了一下,见谢明澜没有惊讶的样子,心下约莫明白是太后弥留之际,已然病糊涂了。

    我咬了咬牙,道:“是,臣弟记住了。”

    太后又道:“上次云儿来,说是在学做点心,可是她哪做过那些,只先从最简单的绿豆糕做起罢了,她嘴上不说,我却知道她是想找机会送给你吃,就先和你通个气,下次吃到就说好吃,好么?”

    她说得断断续续,却怎么也不肯停下,我眼眶一热,眼中模糊了许多,只因碍着谢明澜在场,死活不肯掉下来泪罢了。

    但是一开口,却仍是哽咽,我黯然道:“原来是云姑娘的心意,臣弟怎么那么傻。”

    太后气若游丝道:“九弟是所有弟弟里最招人喜欢的,别说云姑娘,太子殿下对你也最是上心,九弟是好孩子,太子殿下身体不好,你大了,要多为他分忧……”

    我再也忍不住,只觉有什么滚烫得滑出眼眶,掉在太后手背上,我颤抖着道:“臣弟……不值得……”

    太后突然很大声地喘着气,谢明澜站起身唤着太医。

    只是太医还没来得及进来,太后就抖着手,像是抓起什么似的,放在我手中,道:“九弟乖,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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