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火 - 157

    好意思问？”钟宁恨道。恨完了心窝一酸，钻上来万分的委屈，他擎着电话就骂了起来，“王八蛋，你到底有多喜欢医院？一次又一次，你干脆把医院当成家，和医院过得了。你要是再这样，信不信我弄死你？”

    要是现在张蔚岚在他面前，钟宁一定会给那混账紧紧勒在怀里，把他浑身的骨头全勒断，一根也不剩。

    “对不起，我错了。”张蔚岚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进医院。我保证长命百岁，再也不吓唬你。”

    钟宁被张蔚岚三番两次吓出毛病，实在是出息大发，活到快三十年，越活越回去了。他眼睛一疼，差点就在大庭广众下湿了脸。

    他想起张蔚岚的父母就是车祸走的。车轮这玩意到底有多瘆人？滚滚来，滚滚去，只一瞬间，人就没了，比喘气儿快得多。

    怎么想怎么后怕。

    “钟宁？”张蔚岚又喊了钟宁一声。

    “嗯。”钟宁拉长呼吸，将堵在喉头的情绪赶回肚皮下，“小欢说你胳膊骨折了，疼吗？”

    这问的废话，肯定很疼。

    钟宁又问：“还有哪难受吗？”

    “不疼。不难受。”张蔚岚笑了下，又咳嗽两声，这一下没咳好，还呛了口，咳嗽声更剧烈了。

    钟宁皱起眉头：“你休息吧，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就到了。”

    “咳......到了？”张蔚岚愣了下。

    小欢还没来得及告诉张蔚岚钟宁会来。不过不赖小欢，赖张蔚岚自己，赖他一睁开眼，脑子才刚清醒点，就不问三七二十一，要手机给钟宁打电话。

    张蔚岚这会儿反应过来：“你要过来？”

    “不然呢？我现在就在机场。你在两千公里外的医院躺着，我能呆得住吗？”钟宁叹口气，“你真是良心被狗啃了。我怎么就瞎了眼，非得看上你这么个混蛋。”

    张蔚岚没说话，就是笑了起来。钟宁听那低沉又略有虚弱的笑声，听得耳朵又软又疼。

    “行了，快休息吧。乖乖等我过去。”钟宁说。

    “好。”

    飞机飞了三个小时。落地后钟宁来不及感受南方湿冷的气息，打个车直奔医院。

    他一路风尘仆仆，身上沾透了凛冽的味道。钟宁看了眼小欢发给他的病房号，大步匆匆往住院部拱。

    他走道儿谁也不看，直到身后有人叫他，钟宁才顿了下脚。

    “钟宁哥？是钟宁哥吗？”

    钟宁一扭头，见一个小姑娘手里拎着两盒白粥，站在他身后。

    这丫头个子不高，长得白净，那小脸上最显眼的就是一双滴溜圆的大杏眼儿。

    虽说女大十八变，但钟宁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对面这是小欢。

    “小欢？”钟宁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小欢跟前，朝她笑了下，不禁感慨，“成大姑娘了。”

    当年被他抱在腿上逗笑的小丫蛋儿，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他和张蔚岚，还真的是空耗了太多年岁，空耗了太多成熟。

    “钟宁哥......”

    钟宁才刚笑一下，小欢的嘴角就憋了，哭腔立马跟了上来。她见了钟宁活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爹，瞬间冒了满脸眼泪。

    小欢伸手拽了下钟宁的衣袖，像怕钟宁会丢似的，稀里糊涂地撒抱怨：“你这些年都去哪了？你怎么才来？”

    钟宁：“......”

    钟宁有点不知道怎么办。要是小欢再往后退八九岁，他干脆给这丫头抱怀里哄一哄罢了。可现在就哄不得了。

    钟宁望着小欢的花脸，一阵头疼。小欢也是，长成大姑娘了，能哭的毛病倒没改。反而从小哭包进化成了大哭包，那一双眼睛长那么大那么水灵，敢情就是为了掉眼泪。

    周围有人朝他们看两眼。但没什么人多看光景。

    全国所有的医院都是这样，多到数不清的哭天抢地，多到数不清的忙碌和疲惫哀痛。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没人看热闹不嫌腰疼。

    钟宁无奈地说：“小欢，别哭了，这么大了还哭。跟哥过来，别在路中间杵着。”

    小欢点点头，抹了一把脸，跟钟宁去走廊边站着。

    虽然冬天没开窗，但离窗户近了，还是能感觉到森森的寒气从窗缝里漏进来。

    小欢将给张蔚岚买的粥放在窗台上，钟宁递给她一张纸巾，她又给脸擦了一遍。

    钟宁打量着对面的小姑娘。她昨晚守了张蔚岚一晚上，一夜没睡，这阵儿脸色不太好，哭相更叫人心疼。

    钟宁叹气：“你怎么回事？多少年不见，一看见我就哭？”

    小欢皱了皱鼻子，不好意思地说：“就没忍住......”

    钟宁勉强笑了下：“你哥怎么样？”

    “睡着了。给你打完电话就睡着了。”小欢说，“昨晚他胳膊疼得厉害，还又晕又吐的，一直迷迷糊糊，也没休息好。”

    钟宁听了又难受上，忍不住低声说一句：“太遭罪了。”

    小欢瞅了瞅钟宁的脸，难看地笑了：“不过知道你要来，他特别高兴。”

    钟宁抿了下唇，沉默片刻。也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欢成天粘着张蔚岚，就算是个瞎子也会摸出来，更别说小欢那对大招子从小就够抓色儿，估摸早就把他俩那点事吃透了。

    钟宁又叹了口气。

    “嗯......钟宁哥，你能不能......”小欢犹豫了阵儿，突然下定决心一般，紧紧盯着钟宁，“我想跟你说说话。就几句。”

    钟宁愣了下。他的确是急着想看张蔚岚，但瞅小欢这样子，这话不听都不行：“怎么了？”

    小欢前些天总是朝张蔚岚问东问西，可她也不好直接问张蔚岚到底有没有把钟宁追回来。她不知内情，虽然钟宁现在过来了，但也不敢多加猜想。

    小欢咬了咬牙：“钟宁哥，你别怪我多嘴，我就那么一个哥哥。我不愿意他过得不好。”

    话怎么都颠倒不明白，小欢干脆冒昧地一下捅破窗户纸：“我知道我哥喜欢你。”

    钟宁皱了下脸，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不怪他，他才刚见到小欢几分钟，对小欢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十岁那阵儿。小欢站在他跟前，是被空白时间忽得一下催大的，钟宁根本反应不过来。

    小欢说得费劲，但还是直勾勾盯着钟宁的眼睛：“你......能不能饶了我哥？你要是心里也有他，能不能别生他的气？他真的特别后悔。”

    “对不起，我不该突然这么说。”小欢倒口气儿，该是怕极了，“但要是再找不着你，我真怕他早晚要出事。我不能没有哥哥。”

    钟宁心头一沉，敛着表情问小欢：“什么意思？”

    “我哥这人有什么都不会说出来，他肯定什么都没告诉你。”小欢说着嗓子眼儿又泛酸，“他这些年过得特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