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火 -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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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晕了,也不渴。”张蔚岚用左手去抓钟宁的右手,“我真没事儿。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是不是小欢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哭得太吵,胡说八道了?”

    张蔚岚:“你知道的,她从小就那样。”

    “你少来这套。”钟宁在张蔚岚眉心上戳了一下,“成天就会惹我心疼。”

    张蔚岚低低笑了声。他动了动,要从床上坐起来。

    钟宁伸手扶了他一把。而张蔚岚还没等坐好,钟宁又给他搂在了怀里。

    钟宁双臂箍着张蔚岚,不敢太使劲儿,但那手臂却牢固得像个上了锁的笼子,死死圈住张蔚岚。

    张蔚岚顿了下,左手在钟宁背心上拍了拍:“没事了。不怕了。”

    钟宁有一会儿没说话。突然,他出声,嗓音略有些暗哑:“你说你后悔和我分手。”

    张蔚岚一愣,下一秒垂下眼睛,重重地“嗯”了声,像块很沉的大石头,掉在钟宁肩头。

    张蔚岚说:“那绝对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错事。”

    “我也是。”钟宁趴在张蔚岚脖颈间吸了口气,却没吐出去,“我也后悔。”

    钟宁的肩头不堪重负,微微抖了一下:“当年你要走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该想,哪怕把房子拆了,我也应该跑出去,给你抓起来,捆起来,锁起来。”

    钟宁的手臂收紧了些,几乎用气声喃喃自语:“我怎么能放你走呢。”

    ——他怎么能呢。他明明知道张蔚岚是个混球,明明知道张蔚岚只有他。他明明知道,全天下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死乞白赖地宝贝张蔚岚。

    明明都知道。怪那年的少年太热烈,劈里啪啦将彼此都轰得死有余辜。

    张蔚岚哑巴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钟宁,你怎么了?”

    张蔚岚那动静薄得像一片脆弱的冰霜:“你这么说,是在要我命。”

    “你怕吗?”钟宁又问张蔚岚,“货车朝你撞过来的时候,你怕吗?”

    “怕。”张蔚岚说,“怕死。怕见不到你了。怕我又要离开你,又要伤你。”

    钟宁闭上眼睛,手掌摸过张蔚岚的后背,停在张蔚岚左肩下的伤疤上。隔着衣服摸不到那块丑陋凹凸的疤痕,但它肯定就在钟宁手心里。

    钟宁睁开眼,再问:“当时往火场里跑的时候,你怕吗?”

    钟宁明显感觉到张蔚岚的身子僵了一下。许久,张蔚岚低低地说:“是小欢跟你说的?”

    “嗯。这回你告诉我。别说谎。”钟宁的手心在那伤疤处揉了一下,“你怕吗?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怕。”

    “我在想我不应该跑进去。”张蔚岚感觉钟宁的心跳正用力击打自己胸口,那胸口就被打得隐隐作痛,“但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进去了。”

    张蔚岚说:“后来我又想,要是真的死里头了,那得多遗憾?如果投胎转世那一套又是假的,还没有下辈子,那更是......”

    张蔚岚嗓子眼儿一抖,话从嘴里哆嗦出来:“我真要死不瞑目了。”

    “所以你后来一直在找我?”

    “是。不找不行。”张蔚岚咬在齿间的每一个字都在求生,“我必须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

    钟宁终于将肺里的气全部吐出去,他肚皮下空了。

    钟宁立时卸了力气,他耐不住往前扑了一下,给张蔚岚轻轻扑/倒在枕头上。钟宁趴在张蔚岚胸前,手指突发一阵痉挛,指甲抠了下张蔚岚的衣袖。

    心肺被撕了个干干净净。得有多少绝望,多少想念,才能叫张蔚岚从鬼门关路过,转身回到茫茫人海,竭力寻找一个影子?

    从前钟宁追悔莫及,以后他什么都给。张蔚岚要他,要家,要一辈子,他全都给,统统都给,直到生命结束,他也要给去坟墓里,给去石碑上。

    张蔚岚好半晌才动一下,他单手抱住钟宁,又在钟宁后背上拍着。他小声哄着,哄钟宁,也哄自己:“没事了。都没事了。以后我们会很好。”

    张蔚岚扭脸,见阳光照进来。

    阳光会将钟宁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色。浅薄的,剔透的金色。它很漂亮。

    病房里再没人说话,无需再有人说话。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相伴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宁才从张蔚岚胸前起来。他搓了把脸,伸手去拿桌上的白粥,眼梢有些泛红。

    钟宁在碗底儿摸了摸。粥不烫了,但还是温的。

    “吃点东西吗?”钟宁说着打开外卖盒,拎出一只勺子舀了两下。

    张蔚岚不是左撇子,右手受伤了,不过左手拿勺倒也能吃。但钟宁并没想让张蔚岚动手。瞅张蔚岚靠在枕头上那副样子,也没想自己伸手。

    本是一股叫人害臊的腻味劲儿,但到他俩这却出奇的自然,竟水到渠成一般。

    钟宁舀一勺粥,先在自己唇上碰了下,确定温度的确正好,才递到张蔚岚嘴边:“吃点儿。”

    张蔚岚则乖乖张嘴,老老实实被一口口喂着。

    喂下去半碗后,张蔚岚吃不动了。他朝钟宁摆摆手,又转脸咳嗽一阵。

    钟宁放下粥碗和勺子,给张蔚岚顺了把后背,忍不住说:“你怎么总咳嗽?”

    “之前在电话里就听你咳嗽,嗓子不舒服?”钟宁眉心都要拧出旋儿了。

    “没。”张蔚岚咳完一通,说,“就是上来阵没压住。”

    钟宁看张蔚岚这副病秧子的完蛋相就浑身长癔症。他不乐意道:“等你出院,赶紧跟我回家。你这身体根本不行,我得给你养回来。”

    “好。”张蔚岚不经意就卖乖,“你说什么都好。”

    钟宁瞪了张蔚岚一眼,尤其想把这人嘴角的笑给瞪掉。可惜他没那么大本事。钟宁只能掀起被子给张蔚岚再盖上点儿。

    南方没暖气是真要命,屋里冷得像冰窖子。钟宁作为一直被暖气娇惯的地道北方人,现在两只手全都哇凉。

    “是不是冷?”张蔚岚瞅了眼对面的柜子,“我外衣在柜子里,你给穿上吧,再喝点热水。”

    “嗯。”

    于是,半小时后小欢推开门进来,便瞅见钟宁裹着张蔚岚的外衣,窝在张蔚岚床边睡着了。而张蔚岚,她那混账大哥,正用一只磕碜的独臂揽着钟宁的腰。

    小欢悄摸悄地收回脚丫子,从屋里退出去,给门合上。她那心眼儿周全得厉害,怕护士医生会不巧进门,还专门在门外坐着,给屋里的两个守风放哨。

    ......真是可怜天下妹妹心,非摊上个倒霉催的哥。

    钟宁这两天一直没睡好,尤其昨晚,七魄被张蔚岚吓掉了六魄,剩下的一魄勉强吊着他飞过两千多公里,等他跑过来,见到张蔚岚,也总算能一起出窍了。

    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半下午。等钟宁懵着脑子起来,感觉后脑勺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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