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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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孙挑的大伴,忙将这棘手事情扔给董原。

    小皇孙元猗泽见大家都不哭了,站起身来提脚踩实了自己给武威将军挖的坟,扬起头来道:“为什么不哭了,不听我的话。”

    他的眼神转到董原身上,见旁边的人都散在董原四周,他敏捷地猜到这是父王母妃给自己的大伴,提溜着小眼珠子在董原身上打量,随即道:“你来带头。”

    董原跪下来伸手给他扫去他皮靴上沾上的雪粒,低头道:“奴在家乡的时候听说促织亦有转生。小殿下将将军埋在树下,是盼着明年将军复生吗?”

    元猗泽却不屑地说道:“亏我赐了它这样的名头,它却连一点冻都熬不了,废物。今日算我这主人仁至义尽。你这小奴想哄我,好不老实。我这就去找母妃,不要你。”说着便拔着小短腿回去。

    董原被这个早慧的小皇孙将了一军,但左右他让小皇孙心甘情愿地回去了,也算完成了侧妃的交托,心里无甚忐忑。

    果然元猗泽回去闹了以后被母亲罚了,不敢再提要赶董原走这个事。由此主仆二人相伴三十余载。

    元猗泽生得聪慧,幼时行事还张扬些,后来在母亲教导下越发收敛。其父纯宗为女色掏空,去得突然。元猗泽筹谋多年终于得继大统,便显露出了幼时性子便有的冷峻自负。

    但董原可以算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了,知道便为人君亦有血肉。元猗泽少失母,后丧妻,而立以后连失数子,他对亲缘一事难免有些黯然。如今被疼爱的长子幽禁于此处,夜来梦及当年也是自然。

    元猗泽起了身,见冰盏里还搁着几粒没撤下去的荔枝,便挪步过去捻了一个剥着吃,嘴里道:“若说心里话,我对崔氏有愧。如今更是了。”

    董原过来给他擦手,取了荔枝剥与他。元猗泽叹了一声:“崔氏也爱吃,丹儿都不晓得这个事。他母亲去得太早了。梦里倒不是这样,她还在,我想把丹儿抱给她看看,看看我们的儿子。”

    元猗泽说到此处心想,我于情或有辜负令光,可她所遗一子我确实尽到了人父的责任啊。她难道会怨我?

    元猗泽又道:“先皇多情,游逐美色,对我母妃已算是有过情深之时了。昔日我娶崔氏,你瞧着也该记得我那时候的喜色。我实觉得自己既得了崔氏助力,又得了如花美眷,再称心如意不过。只是崔氏心高,她这样的出身教养也是难免的。家中教她大度宽容,我当时也庆幸她是这样的好主母,使我后宅安定。如今想来我宁愿她气我怨我,不要郁结在心早早就去了。这几年丹儿大了,他不需要像我一样筹谋婚事,只消待我为他选一个最合适的太子妃。我心里想着,其人门第无须太高,五代为官即可。重要的是性子要宜静宜动,不能尽是好教养的冷气和端肃,既误了丹儿也误了自己。挑来挑去总算是有了人选,可是……”他说不下去,黯然地坐到软塌上,凝视着元頔留下的那副棋局。

    董原喉中哽咽,不知该怎么开解他。

    半晌元猗泽自己笑了笑:“便有命数,也有解法,先不去想这么多。今夜是得见故人有些感怀了。你打水来给朕漱漱口,自己也歇下吧。”

    这时天边的望舒已远,快要到鸡鸣的时候了。

    元猗泽暗暗想:元頔,你什么时候能清醒?

    第10章

    等元頔脸上的掌印尽消已经是两天后了,于情于理他本该每日去御苑晨昏定省,但是父亲既发了一通火,他也该稍稍顺着父亲的心意,便忍着两日没去。今日觉得自己俊美潇洒一如往昔,又得报南方水疫初平,可往父亲那里去探一探了。

    正在元頔更衣欲走的时候近侍陈满来报,说小宋郎君求见。

    小宋郎君即他的伴读宋禹,比他大一岁,本该蒙荫往别处领职,却留在东宫任太子詹事丞,是元頔心腹之一。

    宋禹进了云来阁,看元頔心情大好的样子,迟疑了一下上前禀报:“许三娘子母亲病重,她回南阳老家照料去了。”

    元頔见到他时的笑意淡下来了,思忖了片刻嗤道:“许琨这老狐狸。”

    宋禹口中所说的许三娘子是元猗泽有意为元頔定的太子妃候选许灼,是太仆卿许琨的三女,人称许三娘子。许灼有美名,祖父又是大儒许崇,所谓家学渊源,才情也差不到哪里去。元猗泽颇为赏识其父许琨,觉得许琨为人精明干练又不失忠直、通达明理又不失圆滑,若教养女儿得法,这许灼也一定很出色。许灼的两位姐姐已出阁,都是结的清贵人家,其中有一家即新昌公主元道徽的母家。元猗泽无意间听元道徽说起此女,心里便有了盘算。

    许灼是闺秀,皇帝也不能大喇喇召她相看。又因为可能是未来儿媳,自不好取她的画像来惹出嫌疑。元猗泽暗中派人在许灼参加的诗会、品香会这些洛阳世家女惯去的地方留心观察,受命的人里元猗泽的姑母鲁国大长公主平日里最疼爱侄孙元頔,见了那许三娘子心里也十分满意,一次宫宴顺口在元頔面前露了痕迹。元頔以为太子妃的人选自有礼部遴选了上报,没想到竟是父亲亲自过问。

    元猗泽十五而婚,皇族子弟多是这个年纪,但元頔的妻子即来日的国母,自要好好挑选。元猗泽虽希望元頔尽快成人成家,但他对抱孙一事尚无十分热忱。眼见元頔并不亲近女色,应当不会走上先皇的老路,元猗泽放心之余便打算待太子加冠后定下他的婚事。只是如今被太子先发制人,元猗泽也犯不上为他操心了。

    京中无不透风的墙,圣心所在总有人能窥见些端倪。许琨又是第一等的聪明人,皇帝对三娘子留意,不是想做自己的女婿,那便是想做自己的亲家。若是后者,那对于三娘子和许家来说都是贵不可言的前程。许琨也沉稳,只作不知,端看宫里如何。若三娘子最终没这运道也并非一定是坏事。深宫似海诡谲莫测,他疼爱幼女,并不十分乐意她入宫闱禁一生。而今陛下病倒太子监国,许琨不信太子对圣意全然不知,但是太子全无反应,想来是不满意这桩事。往日君父有命他只能听之,如今不同了。许琨思忖再三,用了个侍疾名头将许灼送走,也算在太子面前有所交代了。

    但元頔心里还有一层别扭,他倒也想知道元猗泽给他挑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宋禹得命监视许家,见过许灼几面,回来同元頔道这位许三娘子是一位难得一见的标致美人。宋禹自小在东宫为伴读,同元頔的关系要较旁人亲近许多,便直言陛下拳拳之忱,挑的这位名门淑女一定非同一般,殿下无端不喜,或是错过了一桩好姻缘。

    宋禹虽然参与了自泰陵回京时的“甘泉行宫之变”,但他明白太子并非憎恶君父,只是不忍天下受苦,太子心中仍然孺慕父亲。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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