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浪费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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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有四代从商的祁正勋。两家虽然比邻,但财富积累和家世背景差了不是一个档次,因此虽然小辈们自小读同一所学校且处在一个社交圈中,谈康也从来没有发梦要把女儿嫁进祁家。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块地。

    祁正勋的独生子祁抑扬自己有一家科技公司,赶上人工智能热潮上升势头极强,但自祁正勋两年前做完心脏搭桥,祁抑扬也逐渐开始兼顾参与家族企业事务。祁氏新近有开发综合商圈的计划,附近的地块一一竞拍收购完毕,唯独剩下谈康二十年前开办的服装厂。

    祁抑扬想要这块地,原本只需要和谈康谈妥价格,但谈康那一阵正被夫人整日催促要对小女儿的婚事上心,因此他向坐在谈判桌对面的祁抑扬提议,是否可能考虑借着这块地进行更长远的合作,比如考虑换股、共同开发或者联姻。

    拿地做嫁妆同祁家联姻这个建议,谈康自己都没当真,纯粹想当做晚上回家向太太交代的托词。换股和共同开发对谈康的公司来讲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也是他真正想要跟祁抑扬谈的。业内人士十分看好祁抑扬未来回归祁氏后的股价走势,谈康预想届时可得的收益应该远高于一次性地价购买款。

    祁抑扬把手头的文件夹合上了,当下想站起来走人,他本来也一直不太喜欢这位邻居。

    事实上要拿到谈康这块地,并不只有和谈康亲自谈这一个方法,祁氏政府关系一向维系得好,政府出面施压或者直接一纸规划并不是难事。他先亲自来拜访谈康,不外乎是出于对熟识的长辈的礼貌。谈康公司的股票毫无价值,也不可能对共同开发有任何助益,祁抑扬宁可溢价购地,也不愿意做长期赔本买卖。

    至于联姻,祁抑扬停顿了一会儿,在脑海里回顾谈康的两女一儿。他和他们都已很久不再联系,要费一点力气才能想得起来名字,大女儿谈少馨,去年已经订婚;二女儿谈少蕊,小学初中高中都和祁抑扬是同班同学;还有一位,谈少宗。

    祁抑扬想不起和谈少宗有关的关键词,也不知道该怎么三言两语概括这个人。谈少宗在他的记忆里是没有具象的,那感觉近似于溅开的水花或者快要融掉的冰淇淋。他凭空觉得这间会议室里湿度升高。

    他长时间不说话,旁边负责财务的副总以为他是对换股有兴趣,飞速估算了一个比率写在纸条上递给他。

    祁抑扬把纸条反扣,又把文件夹又打开。一叠纸最后一页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个九位数的数字,那是他们进会议室之前测算出来的最高可行购地价,比刚刚向谈康提议的要高出二十五个点。

    他盯着那数字看了足足有五分钟,然后侧身吩咐旁边的副总、助理和律师先离开,大家再疑惑也还是听了他的安排。谈康也会看眼色,知道祁抑扬不说话也不离开就意味着有谈判空间,相应的,他顺势也散了自己那边的人。

    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谈康和祁抑扬,祁抑扬说:“可以啊,就是不知道谈少宗意下如何。”

    谈康回顾了三遍才确信对方讲的是“谈少宗”而非“谈少蕊”或者“谈少馨”。他本来想和祁抑扬核实他是否记错了旧日同学的名字,但他很快想起来大约十年前,某次晚餐时间似乎听太太八卦过隔壁祁家独生子因为有怪癖惹怒了祁老爷子被送进了部队。

    谈康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既不觉得被冒犯,也不觉得震惊,是真的做交易的状态。他站起身来伸手做了个握手的姿势:“没问题,我想少宗必然乐意之至。”

    祁抑扬没握他的手,只将印有自己私人号码的名片留在桌上,对谈康点点头离开了会议室。

    祁抑扬走得越快谈康越高兴,生怕他下一秒就清醒过来要撤销这桩离奇生意。谈康回到办公室立刻让秘书致电谈少宗,要求他下午回家一趟。

    谈康虽然从不主动了解谈少宗,但他的两个女儿一向很乐意在饭桌上分享关于谈少宗的负面消息,而她们曾经面露鄙夷地提到过,谈少宗男女通吃并且似乎更偏好同性。跟男人搅和到一起本来显得有点不光彩,虽然他本身也不在意这个私生子做事光彩与否,但如果能和祁抑扬结婚,可以说是扭亏为盈。

    谈少宗答应得比谈康想象中还要爽快,他们的对话中谈少宗全程只讲了三个字,“祁抑扬”,是个问句,在听到他说结婚对象的时候反问了这么一次,其余时间都低着头摆弄手里的打火机。他留给谈少宗晚餐前四十分钟的时间考虑,谈少宗在十五分钟后就下楼来跟他说没问题,但晚饭就不在这里吃了。谈康没有挽留,把祁抑扬留下来的那张名片递给他,叮嘱他早日和祁抑扬取得联系。

    谈少宗过了三天才给祁抑扬打电话。他盯着名片上祁抑扬的名字看,很神经质地想,好巧,居然三个字都是左右结构,以前都没注意过。

    仔细算起来他和祁抑扬上一次面对面说话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谈少宗自己也被这个时间尺度吓到,好像这比“结婚”来得还不可思议。

    他和祁抑扬曾经读同一所学校,但他们绝对谈不上熟悉,也从来没能成为真正的朋友。他刚被接回谈家,第一天上学就是由祁抑扬带着,而第二天祁抑扬就严正拒绝再和他同行。他自此识相地尽量绕开祁抑扬,之后再出现在同一场合,要么是学校组织,要么是因为谈少蕊。而自从祁抑扬和谈少蕊去了不同国家念大学,他们也不再有机会一起参加集体活动。

    电话没人接,谈少宗很耐心地再拨了一次。他分心想如果他的人生要编纂十万个为什么,至少已经有两条和祁抑扬有关,一是祁抑扬当年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上学;二是祁抑扬现在为什么愿意跟他结婚——事实上他上个月给一个女明星拍品牌晚宴宣传照,补妆的时候女明星跟他们八卦因为容貌英俊而引起讨论的财经新闻男主持人和又止科技的祁抑扬是一对,两个人今晚的活动上居然正大光明一起出现了。

    这一次接通之后电话那头没人说话,谈少宗也不指望祁抑扬先打招呼,他站在镜子前,一边分心检查自己眼角笑纹是否加重,一边语序混乱地讲:“祁抑扬?谈少宗我是,你好,”他适当停下来,留给对方打招呼的时间,但祁抑扬还是不说话,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那个,听说,你想和我结婚?”

    祁抑扬在那一刻不得不感慨血缘的奇妙。虽然谈康和谈少宗没什么父子情,但一个谈生意令他想立刻拿上文件走人,一个开口说话的下一秒他就想挂电话。

    对着谈康他没走,但对着谈少宗他的确把电话挂了。

    谈少宗没有再打来,反而是祁抑扬在半小时后发过去一条信息,上面写着时间和地址。

    他没写“见面”也没问“是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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