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儿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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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臂腕上,任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脑袋上,抬脚慢悠悠地往里头走。

    没走出一百米,耳边的声音忽然从哗啦啦变成水珠砸在布料上沉闷的声响,他抬头一看,头顶不止什么时候被撑了一把伞。

    “谢潋,”江也绕到他身边,和他并排挨着,“看背影我就猜到是你。”

    谢潋向上指了指,说:“谢谢。”

    “这有啥。”江也笑了,眼睛被雨水洗刷地清亮亮的。

    江也比他矮上半个头,为了把伞举到更高的位置,小臂又往上抬了抬。谢潋见状抬手接过,交接的过程伴随着手指的接触。冰凉,潮湿。

    暧昧的雨季。

    好不容易躲进楼道,江也跺了跺脚,多余的雨水从鞋底被驱逐出去,灰色的水泥地很快阴出一片深色。

    “你先别走,”谢潋拉了他一下,从书包里翻出一团黑色的东西递过去,“还你衣服。”

    “啊,好。其实晚点还也没事儿。”江也接过来,又弯腰把地上的伞拿起,弯着眼睛和谢潋道别:“那我上去了。”

    江也摸出钥匙开门,进屋后把衣服随手放在鞋柜上,抬手把灯按亮。晋瑶出去赚钱了,这个月他又得自己在家过了。叹了口气,江也弯下腰开始脱鞋,余光忽然扫到鞋柜上垂下了一片什么东西,他把那东西捏过来一看,竟然是印着“BOY”的吊牌。

    他神情复杂地把谢潋“还”给他的衣服抖开,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印花更精致了。

    这些都是次要,主要问题是,他给谢潋的那件T恤是没有吊牌的。

    江也疑惑地想,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其实自己给谢潋的时候还没把吊牌剪掉?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但是他刚一想到就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个疯狂的猜想甩掉。

    过了半天,他还是迟疑着拿出手机给T恤的正反面和吊牌拍了照,又打开了微信。

    江也:冯楮冯楮

    冯楮:?

    江也:[图片] [图片][图片]

    江也:你给看看这是真的假的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消息,就俩字儿——“真的”。

    “谢潋!”江也手里攥着黑色T恤,在102门口焦急地敲门,“谢潋,你出来下!”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大颗的雨滴噼里啪啦地向地上砸去。湿了翅膀的麻雀从窝中探出头,细细地叫着,它转动了几下黑眼珠,有些好奇地伸着脖子想看三单元中的响声来源,但下一秒树叶上聚集的雨滴滑落,浇到它的脑袋上,伴随着一声“啾啾”,鸟窝边上的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江也抬手又要敲门,门被猛一下从里打开。谢潋靠着门,不耐烦道:“干什么。”

    “这不是我那件,”江也把衣服拎起来,“我那个是假的。”

    谢潋说:“我知道啊。”

    江也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焦躁地抿了抿唇,把T恤往前一塞,语气僵硬道:“这是你的,物归原主了。”

    谢潋觉得莫名其妙,他完全不知道江也在别扭什么,“给你换了件正的,你到底有什么不乐意?”

    江也觉得他更莫名其妙,“我当然不能要!”

    “不是,你有病吧?”谢潋气笑了,“你没钱还非要装|逼买那破烂玩意儿,我没戳穿不说,想着欠你人情还顺便当了回活雷锋。这衣服没几个钱,你收着就行了,非来闹这一出干什么?”

    江也脸色白了白,看着谢潋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谢潋被他看着简直烦得要死,踢开门,三步两步走到单元门口,把T恤团了团扔了出去。

    “爱要不要。”

    留下这么句话,谢潋就摔门进屋去了。

    江也愣了半晌,缓慢地走到单元口,脚步顿了顿,又接着向外面走去。他在楼梯下看到了那件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弯下腰将它捡起来。雨水将他的刘海打湿,软趴趴地糊到眼睛上,他眯起眼睛看向102室的窗户,里面亮着柔黄色、温暖的灯光。

    他突然有些迷茫。

    雨太大了,天地间连一点其他的声响都叫人听不到了,只剩下细密的雨声。数以亿计的小水滴从云层下赶赴人间,前仆后继,它们将不会停下脚步,在今夜过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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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价值观和阶层的矛盾吧(烟

    第9章 朋友

    江也水鬼似的回了家,全身从头湿到脚。他把鞋子踩了,袜子拽下来和T恤一起拎在手里,光着脚啪嗒啪嗒跑去浴室,没去祸害自己那双棉拖。

    热水器得烧一会儿,他把手机留在客厅,湿透的衣服都脱下来,连带着谢潋给的那件T恤一起扔进浴缸旁的大盆里,然后光溜溜地坐在马桶上,盯着眼前的墙壁数上面的瓷砖。数到第十一块的时候,身上的热乎气差不多散光,随着骨骼肌一阵战栗,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洗澡的过程也艰难。估计是水没加热到预定的温度,江也刚打上沐浴露水压就变小了,温度瞬间低下来。他着急忙慌地把还没搓出泡沫的沐浴露冲掉,把水关上,胡乱擦了擦身体,趿拉上湿了吧唧的浴室拖鞋往卧室跑,差点滑了个仰八叉。

    等到套上一件长袖T恤后,江也这才有了人样。

    他走到茶几旁拿起嗡嗡震个不停的手机,挂在屏幕上的消息大多数来源于晋瑶,有两条来源于冯楮。

    晋瑶是下午和工友从火车站走的,目的地是香城。她发来信息说,他们这趟坐的是慢车,开车六七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能绕成十几个小时,她得在火车上睡一晚,第二天早上才到。说着给江也发来一张模糊的照片,远处是架斜拉桥,桥下淌着漆黑的江。

    江也回了消息,叮嘱她早点睡觉,不要熬夜看电视剧。

    他又点开和冯楮的对话框,一共两条消息,期间隔了十来分钟。

    [哪儿来的?]

    [江也?]

    江也捏了捏耳垂,手上有气无力地敲字——

    [邻居给的,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得找个机会给他还回去。]

    对话框上的状态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那边将这个进行时态维持了少说有三分钟,总算舍得把消息发过来。

    [“邻居”?]

    江也盯着这俩字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他不知道这个词有什么被推敲的必要。刚要发个问号,对方又添上一句——

    [我看不止。]

    江也瞪着屏幕,脑袋中的小灯泡像是突然被通了电流,“叮”地一下亮起来。

    或许谢潋的口不择言只是因为脾气不好;或许两人间的争吵只是因为沟通不当;或许原本他以为的施舍其实是礼物之类,只是因为两人价值观不同而产生了歧异?

    或许谢潋已经拿他当作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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