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 - 第25章 认错爹的第二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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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杨党的“老艺术家”们当朝表演吃了吐、忙得不得了的时候, 絮果在家里也已经忙成了一团。

    隔壁至今还没睡的不苦大师正扒在墙头,看着已经来回进出后厨不下三遍的小孩,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一对狐獴。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啧啧称奇, 呱噪的像个八哥:“我说絮哥儿啊, 咱们不是已经发现獴娘一家发福的秘密了吗?今儿怎么还起的这么早啊?”

    狐獴其实是一种很难储存脂肪的动物,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别像过去那样谁来都喂一口,它们即便不怎么运动, 只要正常饮食,假以时日也会自然而然的消瘦下去。

    不苦大师本以为从此以后就不用再在大清早看见絮果和穿着同款服饰的狐獴小队晨练了。

    “今天不是晨练。”絮果有问必答,但也没解释自己到底在干嘛, 反而关心的问大师, “叔叔你是刚起还是没睡?闻叔叔睡了吗?”

    不苦能在闻小二家借住这么久,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两人的生活作息高度一致, 白天不日上三竿绝不会起, 晚上却能点灯熬油的到处发癫, 谁也不用担心打扰谁。能在看见辰时的太阳时看见活着的不苦大师, 比当年被北疆王亲取首级的蛮族王突然死而复生还要不可思议。

    “都还没睡呢。”说着说着不苦大师就忍不住大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眼角的泪花刚出来就差点冻成冰块,但他的好奇心驱使着他继续问,“那你在干嘛呢?”

    “我在给阿爹准备过生辰呀。”

    不苦:“???你不是都给他准备礼物了吗?”作为连亭的邻居,不苦大师是第一个被连亭用狐獴玉佩秀了一脸的人,昨晚赶在城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刚买回来,不苦就已经提前得见了玉佩真容。他当时正搁屋里试图打坐搞天人感应呢,就被毫不客气闯进来的连亭搅和了个一干二净,三清是不会放过他的!不会!

    “礼物是礼物, 生辰是生辰。”小朋友站在墙下, 认真和大师讲着道理, 颇有耐心,看上去还格外的开心。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和不苦讲这些,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把他阿娘教他的东西学以致用在别人身上呢。

    阿爹什么都知道,漂亮姨姨也很乖,只有大师和他一样!

    不苦:“……”谢谢,咱们真不一样。

    “你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准备了礼物,还要过生辰礼?”絮果眼巴巴的看着墙上的不苦大师,就差把“快说你不知道,我给你好好讲讲”写在脸上。

    看着小孩冻的通红但依旧兴奋和他搭话的笑脸,不苦长叹一口气,行吧,谁让伯伯我宠着你呢。

    “是叔叔。”絮果纠正。

    “我比你爹大,是伯伯。”不苦大师反弹。

    “那你为什么在阿爹面前不是这么说?”絮果歪头,真诚提出困惑。

    不苦大师眼前立刻浮现起了好友那玉面修罗的脸,很怂的表示,因为他气场太足,我怕当他哥折寿:“叔叔,叔叔,行了吧?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父子俩的了。”大师一边翻墙进了连家,领着絮果往暖和的后厨走去,一边开口:“那絮果夫子可不可以告诉叔叔,为什么还要准备生辰啊?”

    絮果摇头晃脑开心极了,他就知道不苦叔叔也不知道:“因为阿娘在给我们过生日的时候也是这样哦。不只是准备礼物,还会操心整个仪式。”

    不苦:“???”你在说什么废话文学?

    “所以,我们在庆祝的时候也要准备全套。”絮果认真安慰大师,“你是不是以前完全没有这么逆推的想过?没有关系,不要内疚,阿娘说我们小朋友呢,在前运算阶段就是这样的,是不可逆逻辑,想不到也正常。我会提醒你,也会教你,下次你就不会这样啦。”

    不苦大师,咱俩到底谁是孩子?为什么你说的话里,每一个字我都知道意思,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什么什么前运算阶段?

    “就是我问你四加二,你知道等于六。可如果我问你六减四,你就不知道等于几啦。”

    不苦大师:“……”我知道啊!好吧,他勉强理解了絮果娘的意思,也就是说,她觉得絮果这个年纪的小孩只能理解自己过生辰开心、收到礼物快乐,但他没办法由己度人,无法意识到别人也需要这样的仪式感。

    也就是在那一刹那,不苦大师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真的也从未给阿娘准备过这些。每年的生辰礼物他肯定是有用心准备啦,他是说他从没有想过去从头到尾去给他阿娘准备这样一个生辰仪式。

    但从小到大的每一年,他阿娘都没有忘记过给他准备,甚至也许都不是只准备一天的从早到晚,而是从好些天前她就已经在张罗遴选,从生辰宴的菜式到她那天的穿着打扮,他……

    他还不如一个六岁的孩子懂事。

    突然,心情低落的不苦大师,就感觉到了一个热乎乎的小手,努力探起来,碰了碰他的上臂。这是小矮子絮果如今能够勉探到的极限,他安慰他说:“你的反应已经很快了,超棒的,所以,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我今天带你做一遍,你以后肯定就不会忘记啦。”

    不苦甚至都能想象得到,絮果的这一套话是从哪里听来,又是在何种情景下学会的,他蹲下-身,再控制不住的一把抱住了怀中的大可爱。

    “你给叔叔当儿子吧,好不好?”我们一起当皇亲国戚!

    “不可以哦。”絮果认认真真的拒绝了不苦,这也是几次长公主来看他,让他逐渐意识到的问题,他其实不是谁都可以的,他只想当阿爹和阿娘的孩子。

    ***

    下了朝,连亭再次被小皇帝留下来开小会。

    连亭其实已经有一阵子没进宫了,因为年关将近,杨太后并不在宫中,他没了理由来请安。太后前段时间就领着北疆王世子前往了郊外的汤山代祭祈福。

    这是大启自开国以来就一直存在的传统。

    当年闻家的太祖爷龙兴于野,受命于天,在江左举起大旗,推翻了前朝的苛捐□□。大军一路北上,行至汤山时,忽见一道亮如白昼的银光自上劈下,一时间地动山摇,天空都恍若被撕裂了一般。而好巧不巧,前朝的亡国之君当时正在山上躲藏。

    太祖爷欣喜异常:“暴君不仁,万万生魂助我!”

    十万将士跟着振臂高呼:“暴君不仁,万万生魂助我!”

    是的,在闻家的太祖爷看来,这雷不是上天劈的,是那些年被暴君压的已不堪重负的万万百姓的生魂显灵,在推翻□□的最后关头帮他劈死了前朝的疯帝。所以这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而是所有百姓的天下。

    太祖爷的想法对不对,谁也不知道,就像大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前朝末帝明知义军将至,放着好好的皇城不待,非要躲去郊区后山。

    总之,太祖爷自此视汤山为祥瑞之地,亲自立了百姓生祠在山顶之上。既是对前朝之恶的镇压,也是对京中不管龙椅上坐的哪任皇帝的警示,若你昏庸无道、不再爱民如子,那汤山说不定还会再次降下惊雷,替太祖爷劈了你这不肖子孙。

    每一年的年底,大启的闻氏皇族都要派人来祭祀百姓生祠,这是对于闻氏来说十分重要的一场活动。祭祀结束,也就拉开了过年的序幕。

    一般来说,主持祭祀的都是皇后和太子。

    因为当年第一次祭祀百姓祠时,就是由太祖爷的梓童主持的,当时的司徒皇后牵着年幼的太子,亲自一步一个台阶的走上了汤山。一谢苍生,二谢鬼神,三谢举头三尺的朗朗青天。

    后续也就渐渐约定俗成了这么一个由妇孺祭祀的闻氏特供习俗。

    如果没有皇后,那就是太后或者贵妃暂代;如果还没有选出太子,那就会由皇帝的长子或长女暂代。偏偏本朝的新帝太过年幼,既没有皇后,也没有孩子。幸好,杨太后在做皇后时就已经主持了多场汤山祭祀,是个熟练工。

    唯一让朝臣犯难的是孩子的人选。

    这孩子可不能乱选,虽然没有明确说过去汤山祭祀的皇子一定能继承大统,但回顾闻氏历史就会发现这概率还挺高。尤其是前面几朝还有过公主代祭,结果真就当了女皇的例子。

    朝臣们觉得小皇帝如今的名分本就不算稳固,若再从宗亲中寻找合适祭童,恐生更多事端。

    连亭便适时献策,他们不一直都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吗?——北疆王世子闻兰因。他既是宗亲,又与陛下有血缘关系,还是北疆军所拥护的主人,劳烦世子爷去这一趟,既不用担心同室操戈,还可以让百姓看到朝廷没有遗忘北疆军的功劳。

    一开始朝堂上还有所顾虑,没有完全同意。但清流派重名,杨党重利,只要顺着他们心坎里的小九九做功课,他们总会同意的。小皇帝也很高兴能给弟弟委以重任。

    当然,对于当时的连亭来说,此事最妙的是能送北疆王世子走。

    这位世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和絮果一见如故,明明两人只是深秋在开源寺见了一面,回去后他就念念不忘,总吵着闹着要絮果。

    但小皇帝私自出宫的事被朝臣意外得知,他们纷纷上谏,好说歹说才绝了小陛下短期内再次出宫的心。小皇帝无法出宫,他自然更不放心弟弟单独出去。连亭又以自己身份特殊不好让儿子随便初入宫闱为由,算是彻底堵住了两个小孩见面的可能。

    可惜,纵连亭有一颗七窍玲珑新,也挡不住北疆王世子他执着啊。连亭自从养了儿子,就对小朋友的三分钟热度有了一定了解,他怎么也没想到除了他儿子这种好转移注意力的幼崽外,还有北疆王世子这么一号不为外物所动摇的崽。再继续退拒下去,可就难看了。

    连亭没辙,才想办法促成了送北疆王世子去代祭一事。但即便如此,还是让北疆王世子抓住了漏洞,改请了贤安长公主送画。

    对这段闻兰因单方面努力的友谊,连亭也就只能使用拖字诀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如今北疆王世子还陪杨太后在汤山小住呢。

    连亭本以为小皇帝没理解今□□上的大臣站队,这才找借口见面。没想到小皇帝的重点却是,他知道了远在汤山的弟弟,最近一直有在努力的和絮果传信,两人竟当起了画友。他从未见弟弟对什么事如此执着,便想要促成二人的友谊。简单来说,他想成全他弟。

    连亭:……可我不想啊。

    这话不能明说,在电光火石间,连亭再有急才也只能想到:“奴婢最近其实在操心小儿的入学问题,这才想起世子殿下也六岁多了,是不是该入学了?”

    给他找个学上吧,免得他一天天的瞎折腾。

    小皇帝却一拍大腿,觉得连伴伴和他想到一块去了,满脸欣喜:“对啊,朕也正有此意。上了学,阿弟就能多些朋友。所以朕想着,不如安排絮果与阿弟一同入泮宫读书。”

    泮宫就是专门供除了皇帝的子嗣以外的皇亲国戚上学的地方,各地有藩王所在的封地,也都有泮宫,以供藩王子女入学。北疆泮宫更是全国有名,因为北疆王夫妻还在世时,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他们把整个北疆封地内适龄的孩子都送入了北疆泮宫学习。

    无所谓对方是官员子女、兵将后代,还是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先帝本来因为朝臣频频的上书抗议,也挺不喜欢弟弟这个无异于是疯了行为的,但他弟弟一封回信就成功堵住了皇兄的嘴:“我又没花你一分钱,都是我们赢了蛮人,蛮人心甘情愿给赔的。”

    感谢蛮族老铁对北疆教育事业的“热心赞助”。

    先帝一琢磨也是,朝廷该收的钱都收到了,也就没再管弟弟如何。也就导致小皇帝在前面几年的上学经历里有不少平民同学,他完全不觉得安排弟弟上雍畿泮宫时带上絮果有什么问题。

    连亭却是吓的不轻,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让儿子去给谁当伴读,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雍畿泮宫的教学质量真不行啊。

    “陛下三思。”连亭脱口而出。

    雍畿泮宫听起来是专门给宗亲上学的地方,挺高级的,但是看看雍畿泮宫的“优秀”校友都有谁吧,闻不苦,闻小二……先帝那么抠门剥削还能让大启不好不坏的平稳运行,就是因为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脑子的。只不过他的小脑筋都用在了权术制衡上,好比在抑制宗亲的时候,从小孩子的教育上就开始了。

    北疆泮宫和雍畿泮宫同为泮宫,内里的教学却是天差地别,差距大到就好似两个物种,有生殖隔离的那种。

    小皇帝悟了:“那朕不可能让阿弟去这种地方!”

    “对啊,对啊。”连亭在心里疯狂庆幸,总算打消了小皇帝的恐怖想法。哪怕闻不苦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要说,他的母校什么垃圾玩意。说不定还不如他当年上学的内书堂呢。

    “那,”小皇帝的借鉴之心再次开始活络,他暗搓搓的问,“那连伴伴你打算把絮果送到哪里啊?”

    “如果可能的话,臣自然是希望能让絮哥儿上国子学的。”提起孩子,连亭的智商就有点微妙的下降,不多,但正好让他没能意识到小皇帝危险的意思。只一门心思的炫耀起了儿子给他买的玉佩,这可是他的生辰礼物呢。

    小皇帝:朕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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