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真的很弱 - 第101章
在栽倒之际，息竹还不忘伸手朝着郑家豪的方向指了指。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平日里最疼爱的徒弟，竟然真背叛了自己。
当息竹听见郑家豪跟着月碎岛的那个不好对付的小丫头坐在驺吾的后背上，说着什么“我师父精神不太正常，想着要毁灭这个世界”的话时，终于忍不住，厉喝道： “郑家豪!”
不过他现在已经重伤，就算是只喊出了这一个名字，唇边都忍不住一直溢出鲜血。一方面是受了伤，另一方面，是被现在自己徒弟的造谣气得吐血，火急攻心。如果不是因为有一股信念在支撑，息竹说不定这时候早就已经倒下。
可他不愿意就这么屈服，至少说，在洗刷自己是个“疯子”的罪名之前，他绝对不会倒下!他明明做的是一件正义的事，却不料成为旁人眼中的神经病!这一点，他绝对不能容忍。
他苦苦筹备了这么多年，就只为了一个目的。现在他都还没有揭露过苏音等人的罪行，也没有亲手将这些应该下地狱的人送走，他怎么能甘心?
想到这里，息竹在楼千暮的目光中站了起来，他做好了跟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再交手的准备。
可是息竹没想到，楼千暮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再理会他。
楼千暮是刚才收到自家小徒弟的传音，小徒弟说不想要息竹就这么死去，留着他还有用。虽然在楼千暮看来，息竹这人就该死，伤了他徒弟的人看着就很碍眼，但既然奚十里提了要求，他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是要答应。
所以，现在楼千暮明明看见了息竹咬着牙站了起来，也没有想再动手。
息竹见状，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是还可以跟楼千暮不死不休，但这样一来的话，他就完全没了机会反驳现在郑家豪的那通胡说八道。
“郑家豪你住嘴。”息竹趴在了礁石上，下面那些被邪修扰得惊慌失措的正派弟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了默契。
他们一个人的确不是邪修的对手，但是大家周围更多的还是同门，阵法师和剑修，多年来，也有自己一套围攻敌人的办法。几个人困住一个邪修，不行的话，就十来人组成剑阵，就算不能直接杀死邪修，可是将人控制住，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在经历了一场以血和生命为代价的混乱后，几大宗门的弟子和世家终于有了默契，知道一直逃窜下去不是什么好办法，干脆联手，这样一来，效果很明显，死伤的人数一下
就降了下去。
那些邪修，因为现在息竹受伤，没精力操控同心蛊，一时间动作变得犹豫了起来。
但现在即便是息竹看见，也没精力多管他们。至于他一手养大的这些邪修，究竟能不能活下来，完全没有在他的考虑范围里。这些魔族的人，在他看来，完全就不能算是一个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所以，就算是他们现在全都死了，也不会引起息竹心头的半点情绪波澜。只不过，他可能还是会有些遗憾。毕竟，能够承受住同心蛊的毒性的魔族，可不多，这么多年来，他手下也就只成功了这么几个。一下都损失的话，日后想要培养出来这么听话的人间杀器，都不只要又要等多少年。
坐在驺吾背上的郑家豪，在听见息竹声音的时候，下意识回头。
当看见息竹竟然挣脱了楼千暮的桎梏，现在都站在了礁石上时，他瞳孔猛然一缩。他刚才都已经
抖落了那么多关于自己师父的秘密，现在若是楼千暮都不能制衡他师父的话，他的小命不就要彻底交代在这里?
"他，他怎么逃出来了?"郑家豪惊慌地看着奚十里问。
奚十里样子看起来还算淡定，听见郑家豪过于惶恐害怕的声音，她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是啊，所以你现在得再说快一点，至少要让下面的人都知道你师父这些年做了多少十恶不赦的事。等到大家都知道了，心里明白今日的祸事都是谁在挑头，自然就有人抢着去要他的命，你就安全了。"
这话说到最后，奚十里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讥讽。
可是现在太紧张的郑家豪完全没有听出来，他只觉得奚十里这话说得很对，只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师父曾经做过什么事，就一定会想手刃他。等到那时候，自己就安全了。
"师父，你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当年你带着我去了藏书阁崖底，里面关押了很多魔族，这不都是师父你去青云宗的时候带过去的吗?那么多年了，崖底下面不知道出现过了多少魔族，黑市里的铺子，不就是我们家的吗?当年初一他们在崖底将千山和的奚十里打伤，不也是您安排的吗?后来您在下面放了一把大火，烧光了所有证据，让宗门和楼岛主不都没有查出来什么吗?您还故意设计让紫阳宫的苏宫主知道黑市上的店是您的，利用苏宫主想要赚取灵石的心，说服他，跟他做交易，您将南边黑市的生意都给了
紫阳宫，就为了去紫阳宫找关于人妖两界的阵法，您想打开重楼镇魔族边界的结界，您明知道重楼镇里都是魔族，但是您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还从里面带走了王忠，您就是想要打开魔界，因为……”郑家豪一时间卡壳，不过很快，他在看见奚十里的手势后，立马明白过来，大喊到最后一句话——
"因为您也是魔族啊!"
前面郑家豪说的那些事，不论是跟青云宗有关，还是跟紫阳宫挂钩，大家仔细一想，还都能对上。所以，在郑家豪半真半假的这一通话说完后，最后一句，直接点燃了所有人心头的火。
"原来是这样!息竹长老居然是魔族啊!难怪，难怪!"
"魔头竟然在我们青云宗隐藏了这么长时间!依我看，息竹长老也太可怕了，千山也是魔族，他居然想要杀掉自己的同族，他才是最应该去死的那个人!"
“我就说黑市上哪里有那么多魔骨剑，原来这都是被人圈禁起来，杀人剔骨。息竹才是魔吧?我觉得千山反而不像。"
"弟弟!我那可怜的死在了天海外的弟弟，这一切竟然都是息竹的阴谋!他不配做我们青云宗的长老，杀人偿命，今日我就要息竹你给我弟弟偿命!"
“我就说为什么息竹能带着这么多邪修，原来是因为他自己就是魔族，还说什么千山是什么天生魔体，分明他才是，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就是想要把自己的同族都放出来，我们去杀了他!"
一时间，群情激奋，大家的目光纷纷锁定了站在礁石上的息竹，各种剑气和阵法像是不要钱一样，朝着息竹砸了过来。
先前郑家豪说的那些话，对息竹而言，都没有最后一句的杀伤力大。
说他是那些卑贱的魔族?
这种事他简直不能忍!
"你闭嘴!谁是魔族?果然，半妖都是不可信的家伙!枉费我这么多年来，对你好，给你吃给你穿，带你去青云宗。郑家豪，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没有我的话，你早就不知道死在了什么地方!我是魔族?我怎么可能是那么低贱的魔族?而你，才是真正的半妖，比魔族还要低贱的玩意儿!?"息
竹怒骂。
他在这么多弟子中，唯独对郑家豪格外不一样，可不就是因为
对方的身世。那是他从妖界离开时，无遇见在路边发现的孩子。
当时人妖两界的结界还没有被苏音等人用阵法完全打开，无意间来到了妖界的人族并不算多，而且跟妖族相恋的，更是很少。可能是觉得这个孩子不会被世俗所容，所以孩子的父母在他刚出生时，就扔在了路边。
息竹见到后，觉得不忍心，将人抱走，亲自抚养。
后来，九尾狐被苏音他们杀害，还带着他不曾出世的孩子。从此后，息竹几乎将自己仅剩不多的温情，都给了自己抱走的这个孩子。
但是现在，也就是他给予了最多的关爱的人，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郑家豪此刻已经惊呆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就只觉得自己是万千孤儿中的一员而已。这世界上，没爹没娘的孩子多了去了，他跟那些人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息竹说他是半妖。人和妖生出来的后代。
几乎是在这瞬间，郑家豪就趴在了驺吾的后背上，吐了出来。
“啊啊啊啊!”
这时候反应最剧烈的，可能就要属驺吾。
它本来让郑家豪坐在自己后背上就已经很勉强，结果谁知道这人竟然这么恶心，还吐了出来。这不是要吐它一身吗?驺吾不能接受，疯狂摇摆，恨不得这时候就直接将背上的郑家豪给甩下去。
幸好奚十里反应还算迅速，当郑家豪吐出来的时候，她直接伸手拎着后者的后颈，将人拎在半空悬空。就算是吐，也没有让驺吾委屈。
“放心放心，没吐你身上。”奚十里此刻哭笑不得地说。
驺吾： "……这人有味儿，下次我绝对不要再背他!"它气咻咻说，它堂堂驺吾大人，若是真被一个小毛孩给吐了一身，这传出去，日后它还怎么混啊!
奚十里又转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郑家豪， "你还好吗?"她问。
郑家豪双眼有些无神，听见奚十里的话时，他像个木头人一般讷讷转头，终于眼神聚焦在了奚十里脸上，勉强挤出笑， ”可能不太好。"
息竹的话对他的冲击太大，他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身份变化。
站在礁石上的息竹还在咒骂着郑家豪吃里扒外的行为，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若不是我
在你身体里给你施加了禁制，掩饰你的身份，你以为你这么多年来，能在青云宗过得这么逍遥是为什么?现在你有本事解开吗?那玩意儿你也知道，就在你灵台的中心。从前你不是问过为什么你灵台上有一枚红色的珠子吗?那就是一道禁制，你现在解开，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息竹没一点心虚，他说的都是实话，他要让所有人知道郑家豪只是一个不要脸的半妖，对方的话，压根就不值得人信任。
息竹这番话，的确让很多人犹豫了。
人族对异族的排斥，在平日里就可见一斑。半妖这类生物，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绝大部分人和妖都不能接受。
郑家豪这样的身份，就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嫌弃，更别说旁人。他这样的存在，很尴尬。
郑家豪刚才几乎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如今息竹却冷不丁爆料出他半妖的身份，郑家豪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他不用多看多听，也能想象出来此刻下面的那些人，从前的同门，将会怎么议论自己，看自己。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不要见任何一个人。
奚十里见状，不由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息竹这一招，直接让她手中的这颗棋子成了废棋。
奚十里忽然自己从驺吾后背上站了起来，她看着在礁石上的息竹， "他是半妖又怎么样?息竹你不也是魔族吗?你对你的同族都能做出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比起什么都没有做的郑家豪来说，你才是更让人不齿的那一个。你连人都算不上，又凭什么指责一个半妖?"
刚才郑家豪乱说出息竹是魔族的话，就是奚十里授意的。
不论是从从前息竹对魔族的做法来看，还是现在听着息竹对魔族的态度，她都能感受到息竹此人对魔族的轻视和厌恶，完全不将魔族当人。既然这样，她就让息竹变成他自己最厌恶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
气死他。
息竹果然因为奚十里现在的这句话变得愤怒不已， “你胡说什么!”
奚十里耸肩，看起来风轻云淡， “我有没有胡说你不是最清楚吗?不然你为什么想方设法想要打开魔族的结界?想要让那些魔族都出来?"
“那还不是我需要他们!你们这些修士不是最害怕他们吗?那我偏要将他们放出来!”息竹已
经疯狂了，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幻境中，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成功，原本被困住的那些邪修，在感受到了同心蛊的召唤时，在这一刻又变得躁动疯狂起来，想要从此刻的禁锢中挣脱出去。在礁石上的息竹，眼睛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 "对，就像是你们现在在面对眼前的这群怪物邪修，你们就应该像是这样害怕，恐惧，颤抖!"
浮玉真人从自己一个弟子手中夺来了一把魔骨剑，这些邪修，想要杀死他们，魔骨剑是最佳的武器。他反手一插，就了结了一个受困于阵法中的邪修的性命。浮玉真人将手中黑色的魔骨剑还给了刚才弟子，听见息竹越来越疯癫的话时，终于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息竹，难道你忘了，这些孩子，也算是你的弟子，他们曾经在青云宗，是有多敬重你，你如今对他们做的事，难道真就没有一点愧疚吗?”浮玉真人目光沉痛，看着息竹问。
青云宗的弟子畏惧这位戒律堂的堂主，但是要说怨恨，却是没有的。在整个宗门里，谁不知道最公平公正的人就是息竹真人?他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弟子的身份，受到长老们的宠爱程度，有任何偏颇。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敬重的人，在今日，却是想要所以人都陷入劫难之中。
"哈!"息竹听见浮玉真人的话，直接笑出声。这动作牵扯到他胸口的伤，让他的脸色不由又白了几分。 ”为什么?因为这就是他们应得的。"
”当年你们觊觎妖界的灵气的时候，杀了多少妖兽，你们还记得吗?"
息竹像是陷入了回忆，当初就是因为这些人的贪婪，残杀了多少无辜的妖界的妖族?当年他都已经决定日后都留在妖族，反正修真大陆上也没有他的亲人，他只有一个在意的人。可是，苏音这些人，要杀了所有的九尾狐，他的妻子，分明还怀着孩子。
息竹想到这里时，不由握紧了拳头。这是他从未对人提及的过往，他的恨意，深埋在心底，现在再见天日，那积攒数年的怨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阴郁极了。
“而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踩在了妖界那些九尾狐族人的鲜血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不属于你们的灵气?所以，你们都该死。”息竹说， "至于魔族，哈哈哈，难道你们真的以为当年是魔族魔性大发，这才挑动人族的修士跟魔族之间的动乱吗?哈哈哈，苏无涯。”这时候，息
竹忽然叫了苏无涯的名字，他看着站在地上的那一身红衣的年轻男子，眼里带着轻蔑，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苏烨吗?因为当年，就是苏音，带的头，跟青云宗的开山宗主一起，下令诛杀所有的九尾狐族。父债子偿，这种血仇，我找你们苏家的人，没错吧?"
而青云宗跟紫阳宫有些不同，紫阳宫的历代宫主，都是苏家人，青云宗则是以最有潜力的弟子，成为下一任掌门。
所以，他选择了苏烨，而自己则是在青云宗安顿了下来。
他想要报仇，第一时间，就会找到紫阳宫和青云宗。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息竹忍不住笑了，至少他这仇，算是报了一半。
青云宗年轻一代的弟子，除了虞司明之外，资质稍微好一点的，有一大半都已经折在了天海外。而今日一战，又死了不少青云宗的弟子。至于紫阳宫，苏烨死得太突然，而苏无涯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掌控整个紫阳宫，到时候，下一任紫阳宫的宫主到底还姓不姓苏还难说。但紫阳宫的内部，必然会有一场动乱。
没了年轻优秀的弟子作为最牢固的基石，任何宗门都走不远。
息竹已经能预料未来的百年，青云宗和紫阳宫都会元气大伤，就看到时候有没有新的宗门崛起，彻底取代这两大宗门。如果有那一天，他想，就算是在棺材板里，他说不定都能笑醒。
息竹将当年苏音等人是如何跟重楼打赌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后，下面那些弟子们，全都听愣了。
这是个跟息竹想要毁灭整个修真界的消息一样令人震惊错愕的消息，息竹完全打破了这么多年来，这些名门正派对弟子的教诲。
师门总是在教导着自己的弟子，说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有责任杀尽世间妖魔，因为妖魔都会祸乱世间。可是如今，从息竹的话里，他们才知道原来时间的妖兽，是曾经的开山宗主亲手放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想要窃取对方充裕的灵气。而魔族，也不是没有人性，一心作乱。当年消灭魔族，仅仅是因为魔族的修行天赋远远高于人族的普通修士，不过因为修士的嫉妒，而发生的血案。
至于未来要怎么定义当年的动乱，自然是胜利者说了才算。这些年，他们都是在被蒙骗吗?
虞司明也还在礁石上，他看着眼前息竹的背影，眼神很复杂。对于息竹刚才说的一切，他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他也见过一些魔族，就像是千山，并不像是先前师父教导过的魔族都是杀人如麻的恶种。就连昆仑的阵法，他也有所耳闻。他知道每年青云宗都会派弟子前去镇守，但是那阵法具体是做什么的，他先前没有确切的消息，可在听了息竹的话后，他陡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就是为了撑开人妖两界的结界的阵法。
至于最西方的重楼镇，他虽然没有去过，可是虞司明相信奚十里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所以，一直受骗的就只有他们。
因为从小到大，宗门师父长老们给他们灌输的理念便是世间的妖魔就应该被铲除，他便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合理存在在这世间的，原本就只有人族。但这些，只是因为前人的贪婪，给自己的恶行找了借口，还做了完美掩饰。
浮玉真人在下方，已经听见了周围不少弟子的交谈声，他那张看起来和蔼的脸上，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
"这是真的吗?人界和妖界原本就是分开的吗?"
"难怪我看古籍上记载着，那时候的禁林压根就不叫禁林，周围还有普通人居住，因为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妖兽，一般人就算是住在附近，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从前我们听到的消息，都是假的是吗?""怎么息竹这么一个叛徒说什么你们都相信?"
此刻听见了息竹的话的众人，现在有的人是相信的，也有人并不太信任，但是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了动摇。
像是这样的惊天秘密，如果没有息竹的话，可能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浮玉真人开口了，他的灵力四下荡开，带着迫人的威严， "安静!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你们熟悉的戒律堂堂主，他的话，不可信。"
浮玉真人在这时候有些责怪苏烨了。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死得太快太早，现在这种局面，分明他们两个宗门的掌门，就能够完全控制。可是现在苏烨死了，苏无涯这个孩子看起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也不知道这时候在想什么，反正没一点反应。他可以让青云宗的弟子们不要胡思乱想，不要盲目听信息竹的话，却没有办法让紫阳宫的弟子也听自己的。
浮玉真人心里叹气，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所有人的情绪。
“无涯，你也说两
句吧。”浮玉真人还是主动给苏无涯传了音，就算是看在从前他跟苏烨的交情上，他也会看着点苏无涯。
可是现在听见了浮玉真人的话的红衣男子，却没有像是浮玉真人预料的那样主动站出来，彻底掌控领导着整个紫阳宫，而是转过身，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样子，看起来竟然像是要离开。
浮玉真人皱眉，再一次给苏无涯传了密音： “无涯，你这时候在做什么?你父亲才离开，整个紫阳宫都交到了你的手中，你现在应该振作起来，带着门下的弟子振作起来!"
苏无涯的脚步忽然一顿，浮玉真人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回头的苏无涯的目光直接对上了他的，同时，苏无涯的声音也落进了浮玉真人的耳朵里，但，也不只是落进了他一个人的耳朵里。
"今日，我苏无涯便不再是紫阳宫的少宫主。"苏无涯说。
他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似乎转身也只是为了交代这么一声，随后，下一秒，他又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月碎岛的方向离开了。
苏无涯的这个举动，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不论是浮玉真人，还是剩余的所有的紫阳宫的弟子，大家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苏无涯的身影都已经快要消失时，剩下的那些紫阳宫的弟子们这才纷纷大喊着，想要将人留下。但此刻的苏无涯，已经走到了传送阵处，一眨眼，整个人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他是真的想离开，不是为了作秀，为了让人挽留。所以消失时，格外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浮玉真人不知道苏无涯想做什么，觉得他此刻简直是在胡闹。可是苏无涯自己很清楚他在做什么，他不过是做了一件从前就想做的事情。
他并不想做什么紫阳宫的少宫主，他知道自己在阵法上的天赋不错，但是，相比于他，曾经的陈安，似乎跟整个紫阳宫的弟子们关系更好一点。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就经常听见一些声音。
"如果陈师兄是我们的少宫主就好了。"
“对呀，陈师兄每次都很有耐心，我每次见到少宫主的时候，都很害怕，少宫主看起来好冷漠。"
“其实我觉得陈师兄虽然是用剑，但是他跟少宫主比试的话，也不一定会输。上一
次你还记得吗?在我们紫阳宫的比试里，陈师兄虽然最后输了少宫主半招，可是谁看不出来啊，那都是陈师兄让着少宫主呢，他最后主动走进了少宫主的阵法里，不然，我想少宫主压根就嬴不了陈师兄。"
"算了算了，陈师兄只可能是我们的师兄，宫主就只有少宫主这么一根独苗苗，日后紫阳宫肯定是要交给少宫主的。"
从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跟谁比，或者要跟谁竞争，因为他知道，紫阳宫迟早是要交到自己手中的，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跟人比较。
可是当耳边听的这种话多了后，苏无涯也不由注意起了宫中那个叫陈安的人。
他一边看不起陈安，一边又渴望赢过对方。
可偏偏，喜欢陈安的人永远那么多。如果两人一同做任务，那想要跟在陈安身后的弟子，肯定比愿意跟着他的多。
他想证明自己，最后终于有一次，他嬴了。可是，他听见的并不是大家对自己的赞美和崇拜。
"天啊，少宫主好凶，他竟然对着陈师兄用了杀阵。我们不是同门师兄弟吗?少宫主如此冷血，不行，我得去看看陈师兄。"
“听说陈师兄昨日出任务回来后受了伤，可是少宫主硬拉着他比试，也不知道现在陈师兄怎么样了。"
"我看少宫主就是嫉妒陈师……"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苏无涯想站出去说自己没有，他不知道陈安受伤，他跟陈安约定比试的时间是上个月就已经说好的，他并不能预知今日陈安会带伤前来。
可是当他当站出来时，背后小声议论他和陈安的弟子们，直接吓得脸色发白，甚至还有人跪了下来的，求他饶他们一命。
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无涯不再想着要让紫阳宫的弟子喜欢自己。他只想要将自己的阵法练就到最完美的境地，让所有人都仰望自己，这就够了。至于那些人要怎么想，他管不了那么多。
可是后来，陈安死了。
他心底那个隐隐的比较的对象，永远消失了。
再后来，从天海外离开后，那日，他看见自己的父亲被楼岛主要求履行这一次的试炼奖励。苏无涯承认自己没那么看重九转回魂丹，但他就是想看见月碎岛的众人因为这么一枚丹药，闹分歧的样子。他
看不见同门虚伪友爱的样子，也认定了月碎岛的人都是一样的，当有了跟自己利益休戚相关的事出现时，那些友善的假想，就会被击碎。
可是，这一次月碎岛的人又让他失望了。他回去后想了很多，羡慕却又很嫉妒。
甚至，苏无涯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月碎岛那样的同门，而不是做什么紫阳宫的少宫主。他想要永远爱护自己师弟师妹的大师兄，也想要总是想将好东西留给自己同门的师弟师妹，想被人关照，被人发自内心的喜欢。
从前苏烨还在世的时候，总让他成长为能够领导整个紫阳宫的权威的少宫主，可是他做不到。他示好的时候，下面的弟子总是觉得他在作秀，他想要严厉的时候，只有人怕他。他其实很羡慕虞司明和辛停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做不到像是别人那样，让所有人喜爱。
一直在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的紫阳宫的少宫主努力，苏无涯想，他真是太累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才不要做什么少宫主。
如今，苏烨死了，他一直当做榜样的祖父，在息竹的口中，原来是那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
他也有自己的傲气。
或许，这紫阳宫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他也不配做什么少宫主，不配被这么多紫阳宫的弟子敬重。
既然如此，苏无涯想，还不如让它回到原点。
他不想在为了一个优秀合格的少宫主的名声战战兢兢，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当好一个阵法师，就行了。
苏无涯这一离开，原本就涣散的人心，此刻变得更加涣散。
浮玉真人心中恼怒，只觉得苏无涯太意气用事，这些年来，苏烨就是太溺爱这个独子。不然，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应该挑起大梁的人怎么会离开?
浮玉真人深吸一口气，只能再次转头看向了站在礁石上看好戏的息竹， "息竹，你以为你现在在这里妖言惑众，就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息竹的话影响到青云宗的弟子。他们青云宗，遭不起再一次的磨难了。
息竹听见浮玉真人这话，似乎没觉得生气。“是吗?”他缓缓站直了身体， "那我可以给你看看。"
说着，他忽然伸出手，在半空中用灵气在勾勒着什么。
最初还没人反应过来
，但是当所有人都看见在礁石上的息竹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后，忽然，人群中一个穿着紫阳宫弟子服的年轻弟子，开口道： “那，是不是我们紫阳宫的阵法?”
这话一出，周围倒传来不少附和声。
"这七星灌顶的手势，好像就是我们紫阳宫的阵法手势!"
“啊，我忽然想起来了，他们青云宗那个叫郑家豪的人不是说息竹这些年都去了我们紫阳宫的藏书阁吗?难道那时候，他在偷偷研习我们紫阳宫的阵法?"
“可能不叫偷偷研习我们的阵法?你难道忘记了刚才郑家豪自己也说了，息竹是用什么黑市南边的生意，跟我们宫主做的交换，宫主应该是知道的，而且也是默许的。"
"但是不是说择行境就是让我们选择走那一条修行的路吗?选择一种后，就不能再修行第二种，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息竹没有再分出心神去听下面那些弟子们惊呼的声音，他今日来，怎么可能不做完全的准备?虽然奚十里和郑家豪的出现，是有些在他的预料之外，他也没有想到千山和奚十里两人就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在他的计划里，如果顺利的话，他在各大宗门追杀千山到了最后一刻时，自己就放出邪修，困住这些人的步伐，而自己带着千山离开。
但现在的情况看来，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偏了自己预计的轨迹，但这也没关系，就算是今日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他也绝对不可能让下面这些人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妖界被阵法打开后涌入人界的灵气。
这些年来，他将当年苏音的阵法已经研究透彻。即便是隔着怎么远的距离，但是他身上有独活，这是从九尾狐的内丹里取出来的东西，两者之间有感应，他也能在此地操控着在昆仑的阵法。
至于魔界，息竹心里叹气，只是他看不到魔界结界被打开的那一天了。但他想，就凭着如今住在重楼镇上的那些人，只要他们不想一直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即便是没有他的监督，这些魔族仍旧会尝试着打开结界，回到故乡。
那时候，从缝隙间出来的魔族，能够修行的魔族，可就多了。
没有同心蛊的掌控，这天下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也未可知。但，总归不会很太平就是了。因为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族人那点卑劣的心思，看不惯有人比自己强大，看不惯有的种族惊人的天赋。贪婪，总会引
起战争。
强行逆转了筋脉使用阵法，息竹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似乎都已经开始渗出鲜血，呼吸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浑身没有一处不是在叫疼，提醒让他快停下。
但是息竹脸上始终挂着笑，他就只差一点点，就能将昆仑下的阵法彻底毁去，他想，九九应该也是不想要自己的内丹，被放在阵法中几百年，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浮玉真人在听见紫阳宫的弟子的惊呼声时，已经意识到不对劲。
昆仑下的阵法，一直都是几大宗门的秘密。这些年来，万佛宗和月碎岛虽然置身之外，当年也没有这两门派的参与，但是就凭着这些年万佛宗和月碎岛在修真大陆的地位，浮玉真人想，他们应该也模模糊糊知道些什么。可是他作为青云宗的掌门，对那阵法是最了解的人。
浮玉真人从来不觉得真有人能破解苏音留下的阵法，应该也没有人会去破坏，但是现在看见这么癫狂的息竹，他忽然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浮玉真人忽然想起来当年自己还是个小弟子的时候，有一日自家师父在青云宗的山巅叹息。他问师父是怎么了，他师父一边叹气，一边告诉他，其实眼下看起来的太平日子，不一定太平。
当年在人妖两界的结界彻底打开之前，有昆仑处的居民无意间进了妖界，也有人族跟妖族相恋。现在人妖两界已经基本合并，但妖族的妖兽却是被在人族的修士追杀，那些已经跟妖族相恋的人族，显得不那么安定。
他当时并没有在意，跟妖族相爱的人族能有什么见识?只要不是自甘堕落的人，怎么可能跟畜生在一起?就算是有想要报仇的心，也没那本事。
直到到了眼前这一刻，浮玉真人才意识到当年自己的想法是有天真可笑，他师父的担心，在时隔百年后，一语成谶。
“虞司明!拦住他!”浮玉真人看见息竹的动作，急忙开口。
就算是他不清楚息竹如何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操控远在昆仑下的阵法，但是他的直觉不会有错，息竹肯定是有什么办法，正在破坏阵法。
作为一派宗门的掌门，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息竹破坏掉前人的心血。
就算是知道现如今修真大陆的灵气几乎都是从妖界“偷来”的，但他也不可能放弃。反正都已经这么过了几百年，还有必要让一切恢复如初吗?当初死的人都死了，死的妖也都不可能复活，既然如
此，维持现在不挺好的吗?要知道没了这些灵气，人族的修士修行就会变得困难，境界也会难以提升，到时候，寿命自然也会变得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他绝不允许!
“拦住他!”浮玉真人对此刻距离息竹最近的虞司明大喊道，他绝不能让息竹成功。但现在虞司明却迟疑了。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也是一个小偷，虽然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被迫成为窃贼，但现在既然知道了，他不想再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所以，虞司明迟疑了。
浮玉真人见他没有任何动作，不由又催促道： “虞司明，难道你想看着青云宗毁在你手中吗?!"
没有了灵气，就没有了高级修士，渐渐的，修士也会变得跟普通人一样。等到了那个时候，青云宗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浮玉真人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青云宗就是他的命。
“……师父。”虞司明蹙眉，他想说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应该还回去，这难道不是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吗?为什么事到如今，分明他师父也知道这是不对的，却还不想改过?还企图让这错误继续延续下去?
浮玉真人： "你现在若是不拦住他，今日后，你就不再是我们青云宗的弟子!"
虞司明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这一生的时间，几乎都在青云宗度过，任何重要的时候，也是同门陪伴在自己身边。青云宗就是他的家，如今他师父这话，就是要将他逐出家门的意思。
虞司明心中犹豫极了。
"你可想好了，你若是动一下的话，我就不会再这么坐视不理。"就在此刻，同样站在了礁石上的楼千暮忽然开口了。
楼千暮的立场就是人妖两界应该分离，苏音他们是用了手段，将妖界和人界合二为一，却又在合并后，对妖兽赶尽杀绝，总觉得人族的修士才是最合理的存在，高妖一等，还要高魔一等。现在息竹做的事，他并不反对。虽然他和息竹的出发点不同，但是最后的目的是一样的。
虞司明听着楼千暮的话，神色怔忪。
浮玉真人此刻已经飞身到了礁石上，正好也听见了楼千暮的那一句威胁，他气得眼睛发红。
“楼岛主，你们月碎岛的人不多，可能看不上这点灵气，但是我们青云宗可有那么多的弟子，今
日就算是老朽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整个青云宗的弟子，拦住息竹。”说完后，浮玉真人就朝着息竹攻了去。
下一刻，楼千暮也动手了。
他说过，至少在人妖两界的阵法问题上，他和息竹的目的是相同的。既然现在息竹有将阵法毁去
的办法，那他这时候自然要阻拦所有想要拦住息竹动作的人。
很快，楼千暮和浮玉真人就交上了手。
两个如今修真大陆上修为境界最高的修士，一动起手来，可就是昏天暗地，声势浩大。
所幸的是在月碎岛附近，地广人稀，在海面上，就算是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太打扰到旁人。奚十里在注意到礁石这边的动静后，很快带着驺吾到了息竹身边。这时候，她就算是相信虞司明，但也不能完全相信下面那么多的修真门派的弟子。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修真大陆的灵气并不是人界本身拥有的，这些都是从妖界“偷”来的。息竹要关闭两界的连通的阵法，势必会让一些贪婪灵气的人心生怨怼，会有人出现阻拦。
奚十里担心的是这些人。
果然，在楼千暮和浮玉真人离开礁石后不久，下面的那些年轻一代的弟子们，也纷纷炸开了锅。"他是真的在关闭阵法，那我们是不是去拦住他?"
"拦住他?难道你刚才听得不够清楚吗?我们现在的灵气，是属于妖界的，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一场杀戮，我们现在本来就不应该拥有这么多的灵气。现在，是到了应该还回去的时候。"
"为什么还回去?难道那些妖族没有享受到灵气吗?既然是好东西，那就一起享用啊。"
“你这话说得好听，既然如此，当年为什么又要将妖族和魔族的出口封住呢?那时候两界之间也有了缝隙，既然你觉得应该一起享受这好东西，那你是不是应该跟息竹站在一块儿，也去将封印的入口打开?"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魔族，魔族跟我们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难道天道给这世间万物都分了个高低贵贱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下面的声音大致分为了两种，一种人觉得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自然维持现状就好了。另一方的人觉得这是道德问题，偷了
别人的东西，就应该还回去。
所以，在这些人冲上礁石之前，倒是先自己混战在了一块儿。
奚十里已经将郑家豪重新收回了自己的储物袋里，自打郑家豪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奚十里现在也没有时间精力给他做个“心理疏导”什么的，就直接将人一把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等眼前的事结束后，再回头放他出来。
驺吾就站在奚十里身边，它此刻完全是本体的模样。跟在奚十里身边这么长时间，驺吾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其实早就知道了。
看着下面因为人妖两界的灵气而大打出手的修士们，驺吾脸上闪过一丝轻蔑。
它在两界合并后，一直生活在禁林中。其实在知道自己可以一直在妖界，不再受到人族修士的侵扰后，也没有想过一定要将两界分开或是怎么样。但是在看见有些名门正派的弟子，竟然为了那么一丝丝的灵气，就要坚持延续前人的错误的举动，就算是粗神经的驺吾，也感到了好笑。
“其实，我不太希望两界分开。”驺吾忽然说。
这话出现在现在有些突兀，哪怕奚十里知道不要分神，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为什么?"
她家的灵兽，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对于昆仑阵法的看法，好像从始至终，除了美食之外，就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它们。
可现在，驺吾意外地主动提起了这话题，奚十里惊讶又意外。
驺吾咧嘴笑了笑， "那时候我应该就会回妖界了吧，不能在小十里身边了。"它说。奚十里听到这话，忽然感到了那么一丝丝的伤感。
这是她先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被驺吾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好像是这样的。当年人妖两界分离时，人界是没有妖兽的，那么这时候再一次分离，她应该也会跟驺吾和孟槐分开。
奚十里刚有些陷入这种可能会分别的情绪中，这时候已经有下面的弟子冲了上来。奚十里手中握着吞海，她没有任何犹豫，就挥出了一剑。
"让开!"
可，当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奚十里眼前时，她握着吞海的那只手，犹豫着紧了紧。
被这么多人围攻的话，如果不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她很可能挡不住这些疯狂的人的进攻。可若是用太暴烈的招式，奚十里其实并不想
滥杀无辜。
这些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人，可恨，但又罪不至死。她皱眉，但最终还是坚定了信念。灵气变得稀薄的人族哪里有因为灵气而失去了家园的妖族可怜呢?
奚十里想明白后，正要动手，这时候，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出招。居然是虞司明。
奚十里看着前方的背影，愣了愣。
她原以为这时候虞司明不给自己添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没有想到后者真会违背浮玉真人的意思，不仅仅没有对着息竹出手，甚至还跟自己站在了一起，拦下了那些上来想要阻拦息竹的人。
"多谢。"奚十里在片刻的愣怔后，反应过来，跟虞司明并肩站着，低声开口道。
虞司明受伤没有奚十里严重，再加上他的身份始终都是青云宗的大师兄，上来的那些弟子，不论是青云宗的，还是紫阳宫的，对他多多少少都有些敬重。虞司明应对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
当听见耳边传来奚十里的声音时，虞司明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微笑。
"应该的。"他说，毕竟，他跟辛停云的约定，一直都是要一起做个坦荡的人。他不想因为守住青云宗大师兄的位置，而做出不符合大师兄应该做的事情。
奚十里和虞司明都没有拦住这些弟子太久，就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灵力波动。
虞司明的反应比奚十里更快一步，他几乎都来不及跟奚十里解释，顿时就带着人跳进了下方的大海中。
而就在虞司明带着奚十里跳进海水的那瞬间，他们刚才站着的礁石，已经尽数化为了齑粉，找不到前一刻的半点踪迹。
奚十里从海面冒头时，脸色格外难看
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驺吾”,当看见从天上俯冲下来的巨大的五彩斑斓的妖兽时，奚十里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虞师兄?”奚十里转头就去找刚才跟自己一起掉下来的人，她原本就是被虞司明拉着跳下来的，两人之间相隔并不远，很快，奚十里就找到了人。 ”刚才那是……”奚十里眼中还带着震惊，能将那么大的一块礁石变成齑粉，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样的力量， “啊!那上面的人……”奚十里皱眉道。
驺吾见她还泡在海水里，不由直接用大尾巴将她和虞司明两人从海里卷起来，放在自己的后背上，
飞向了陆地。
等到升空，视野广阔了一些后，奚十里这才看见自己刚才呆的这一片的惨状。
不少弟子没有虞司明那么迅速的反应，根本来不及逃跑，当场没有声息。这一片海域，一时间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
奚十里有些腿软，她坐在驺吾的后背上， "这是………结束了吗?"
她没有看见息竹的身影，再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忽然意识到在虞司明拉着自己跳进海里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强行使用不属于自己的“道”的法术，只会让周围灵力逆转，轻则沦为废人，重则殒命。
刚才那一拨强大的灵力冲击，几乎不亚于一个修行之人自爆后产生的的压力。
息竹，应该是已经死了，尸骨不存。
一阵海风在这时候吹来，原本出于月碎岛附近磅礴的灵气，在这时候似乎变得稀薄了很多。
奚十里眼中刚闪过一丝丝的疑问，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而就在这时候，虞司明就回答了她刚才的话。
"结束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灵气的分层，并且在疯狂朝着一个方向涌动。
如果没有出错的话，那就是昆仑的方向。
最终，息竹还是成功了。做了那么多的恶事，最终以自己为代价，将百年前就不应该存在的阵法解开了。
这是他曾经最敬重的宗门长老，虞司明在这一刻，心情很复杂。
此刻，驺吾将奚十里和虞司明都放了下来，它没想到来自妖界的召唤，或者说，来自天生妖体的那枚内丹的召唤这么急切，它现在可能就要离开奚十里身边，去妖界了。
“十里……”驺吾庞大的身躯，在这时候已经变成了迷你版，它有些眷恋地跳到了奚十里的肩头，蹭了蹭她还带着血迹的小脸， "我可能要走了……"驺吾说。
这股来自天生妖体的召唤，即便是它想要抗拒，也抗拒不了。所有的妖族，原本就是应该臣服于天生妖体的妖兽的。如今，只不过是晚了百来年。
"这么快!"奚十里显然也没有想过分别会如此猝不及防，她觉得自己前一秒才知道可能会跟自己的灵兽分开，后一秒，却就成了事实。
奚十里的眼
睛，几乎一下就红了。
驺吾粗粗地“嗯”了声，虽然声音很粗，但也能让人听出来这一声里带着几分哽咽。
奚十里： "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虽然从她出关后，几乎每次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带上自家灵兽，可是她每一次离开，也都只是很短暂的时间。这几年来，奚十里几乎从来没有跟驺吾和孟槐长时间地分开过，如今，可能日后她们都不会再相见。
离别来得又快又让人措手不及。
奚十里这话驺吾没能回答，它也不知道两界分离后会是什么模样。
它还想再奚十里身边再留片刻时间，可来自九尾的内丹的召唤太急促，这样意味着人界和妖界在快速分离，最终驺吾还是飞到了天上，变换出了原本的模样，长尾一甩，卷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孟槐，消失在了奚十里眼前。
"小十里，有缘，我们还会相见的。"
当驺吾带着孟槐的身影都快要消失在奚十里的视线中时，属于孟槐的声音，落进了奚十里的耳朵里。
它在阵法消失后，就已经被月碎岛的结界送了出来。这是不属于这里的生灵被排斥的现象，但是它不敢面对分别，只好偷偷在一旁看着，掉泪。但在最后一瞬间，孟槐还是忍不住喊了奚十里的名字，它还想等着重逢。
这时候，开始在海上打得不可开交的楼千暮和浮玉真人也回到了岸上。两人对灵气的感知更加敏锐些，尤其是刚才息竹堪称是自爆的动静，想不引起两人的注意都难。
楼千暮看着自家小徒弟失落的模样，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奚十里像是瞬间找到了的靠山，委屈得想掉眼泪。"师父，驺吾和孟槐它们都走了。"奚十里说。
楼千暮： “嗯，这不是好事吗?妖界的入口将关闭，它们日后就生活在自己的家园里，不会有人再打它们的主意，这不是好事吗?"
楼千暮在说这话的时候，还转头朝着浮玉真人的方向看了眼。
妖界重新跟人界分离，九尾狐的内丹将会重新回到妖界。即便是现在还有人掌握了苏音留下来的阵法，但是，在缺少了天生妖体的内丹后，想要再现阵法，是不可能的。
他在跟自己小徒弟说话时，也在暗暗地提醒眼前的浮
玉真人，就算是后者现在还想做什么，也是做不了的。
事到如今，浮玉真人其实真没想过还要做什么。因为他很清楚，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想要为了自己的弟子再争取妖界的灵气，可惜并不是所有的修行之人，都跟他是同样的想法。
现在，他是败在了楼千暮的手中。他无话可说。
“师父。”就在浮玉真人心里叹气时，在他跟前的虞司明，忽然跪了下去。
虞司明自知自己违背了自己师父的命令，先前他师父也说得很明白，他若是敢违抗师命，日后就不再是青云宗的大师兄，将会被逐出师门。
如今，他违背了浮玉真人的命令，不仅仅没有去阻拦息竹，甚至还跟奚十里联手，挡住了那些上了礁石的弟子，他甘愿受罚。
"弟子有辱使命，师父在上，弟子不孝，日后……"
虞司明紧紧地抿了抿自己的下唇，要他自己主动说出离开青云宗，日后跟青云宗再无任何瓜葛的话，实在是有些残忍。
他那双放在膝头上双手，已经紧握成拳，在手背上，有青筋突兀地暴起。
楼千暮此刻也注意到了旁边这对师徒，看在虞司明先前帮了自家小徒弟的份上，楼千暮主动开口，决定暂时放下对浮玉真人的意见，替他留住这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徒弟。
"怎么?堂堂青云宗的掌门，现在难道还看不清楚形势吗?你自己看看，你们青云宗的弟子，现在稀稀拉拉的，还剩下多少?你不会现在还想着把你这大徒弟赶走，亲眼看着青云宗衰败下去吧?还是说，你觉得你还能将人妖两界再一次彻底打开融合?你个老头子，你想过你有这本事吗?"楼千暮毫不客气地开启了嘲讽模式， "与其现在想着怎么打开妖界，不如想一想怎么堵住魔界的出入口。"
浮玉真人听着耳边老友这话，心中的叹息，这一次，终于被放在了明面上。
他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如今是不甘心在作祟而已。尤其是在看见这么多的弟子现在陨落，浮玉真人心里不是没有一点后悔的。
看着现在跪在地上的虞司明，他即便是先前心中有怒气，如今，也什么都不剩下了。
"起来吧。”浮玉真人没有理会楼千暮的嘲讽，只是伸手将地上的虞司明主动扶了
起来， "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他说。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先前他说的那些什么要将虞司明逐出师门的话，都算了。
如今死伤了这么多弟子，他又怎么可能还想着要带着人去打开结界?青云宗不能再出事了，否则，他们将会灭亡在无休止的内耗中，而不是渐渐稀薄的灵气里。
虞司明倏然抬头，他的眼尾，泛着红。
"……师父。"
浮玉真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手，没再看楼千暮和奚十里， “走吧，去看看你师弟师妹们，我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去了。"
说着，浮玉真人大步向前走。只不过在刚迈出一步时，他身形有些微微地颤抖，暴露了此刻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那么多条青云宗弟子的命啊，他怎么可能不后悔?
奚十里收回目光，她没想到今日的对决，就以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了。
夕阳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下，她看着不远处的那些身影，转头问着自己师父：“师父，他们不会再想要抓小师弟了是吧?"
她忽然想起来今日最重要的事，是千山才对。
楼千暮低头，轻笑一声， "对啊，一切都结束了。"
有本事想抓千山的，都死了。谋划这一切的，也死了。
哪怕是浮玉真人还有这样的心思，也要为了青云宗考虑，不可能跟月碎岛再对上。这样的勇气，只有一次。
所以，现在都结束了。
他也松了一口气。
奚十里在听见这句格外肯定的话时，整个人似乎在瞬间都变得容光焕发，下一秒，她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楼千暮跟前。
楼千暮看着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小徒弟，分明后者身上还带着重伤，但那小身影跑得还挺快。"你跑什么?去哪儿?"楼千暮喊道，他是真担心小徒弟一个不小心，就从吞海上跌下去。奚十里回头，在已经被月色笼罩的月碎岛上空，露出了笑容， "去找师弟!"这一次，谁都不能再将他从自己身边带走了。奚十里心想着，所以，她更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千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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