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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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一游,并无他念。”

    正在这时陶骁打断了二人对话,他见元猗泽真的一骑驰远再不回来,只能赶上来带人追过去。正好看到崔令光的马车停在此处,想来是此子拿崔衡身份骗人被崔家自家人识破了。

    陶骁出言解围,崔令光不便多说。元頔告辞走远,却又不舍地回头望了望马车。

    陶骁只作不知马车里的人是什么身份,提醒道:“你这样未免孟浪。”

    元頔笑了笑:“我想见见她,却又不敢……”

    陶骁心道此人果然是个花痴,不欲多管,将爱马让与他:“沉璧和玉骢马感情甚笃,会带着你找到殿下。它性情温顺,你且放心。”

    这匹名叫沉璧的白马是陶骁心头所爱,元頔从前只闻其名,一时稍忘了方才感伤,点头道:“多谢!”随即便翻身上马。恍惚间陶骁觉得这姿态颇似殿下。

    元頔呼道:“沉璧,你多多关照!”随后绝尘而去。

    待一人一马的身影渐远,陶骁有些回过味来:自己竟将最宝贝的马让与他人了。

    这人倒是莫名有些亲近的感觉。他这么想着,缓缓转身,见远处游人三三两两作伴,眼中慢慢浮现柔情。

    他还有一辈子的时光,此刻不急,三五年亦等得,便真的要一辈子,得以相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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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陶骁好惨啊,他连一辈子无爱的相守都没等到

    第79章 平行番外 长寄心于君王(四)

    元頔得了沉璧,乘奔御风不以疾也,心中快意之际忍不住对沉璧道:“好沉璧,你去追芙蓉玉!”

    元猗泽的那匹马元頔幼时还骑过,它额前斑斓,人称玉花骢,却还有个名字叫“芙蓉玉”。据说是马儿小时候衔回过萧妃的一串芙蓉玉,萧妃觉得此马有灵气,便唤它芙蓉玉。元頔小时候听父亲说起这个掌故时心想幸亏祖母丢的是芙蓉玉,要是丢的是什么蓝宝翡翠之类的,那就得叫蓝宝或是翡翠了。

    元猗泽从前嫌“芙蓉玉”这个名字不够飒爽,别别扭扭不许别人这么叫。等母亲过世了,元猗泽却惦记起这桩旧事来,只是也没人再叫玉花骢这个名字了。

    元頔想起这时候的父亲刚出孝期不久,是个失恃的十五岁孩子,忽然心里有些异样,就仿佛他们的身份颠了个。如今他的壳子下芯子是个成熟的大人,元猗泽却是个十足的孩子。

    想到这里元頔心生万千柔情,见到饮马于河的元猗泽时远远便扬声道:“殿下!”

    坐在岸边的元猗泽听到这转头看他,心想我什么时候同这人熟了,听他倒喊得热切。

    元頔飞身下马,只是身上这身阔衣不便,少了几分潇洒,显得有些狼狈。他便撕下袖幅边沿一条布帛将头发束起,边走边道:“殿下叫我一阵好赶。”

    待走近了元頔才发现元猗泽脱了靴袜正在濯足,大概又是在敷衍这祓禊礼。元頔上前道:“殿下,玉花骢在一旁喝水呢。”

    元頔承认,自己就是想逗他。

    元猗泽果然沉了脸色,就差没说“你也给我喝”。

    结果他开口是说:“你跑去王璿那里说自己是崔衡,跑来我这里又说是萧禅师的朋友,你是觉得自己有几条命够用的?”

    果然元猗泽派人去查他的来历了,想来他这会儿亦在纳闷,何以会有人无根无由地突然出现。

    元頔走到他身侧,俯身屈膝,伸手要去捞元猗泽的腿弯。

    元猗泽被他的举动惊到,忙扣住他手腕,厉喝道:“你做什么?”

    元頔理直气壮:“此处水凉,泡久了总不好吧,意思一下便好了。”说着便敞着衣袖叫元猗泽抬脚,顺势将他小腿以下抱住拭干。

    元猗泽倒不是没有被人小意服侍过,只是他尚且以为此人来历神秘动机不纯,这会儿却跑来帮自己擦脚,着实有些吊诡。

    他盯着元頔俯首时露出的秀挺的鼻,眼神又移到元頔润泽的唇上,不由道:“有人欲将你献与王璿,或是我?”

    元頔闻言不由得蹙眉,抬头望向他:“我到底哪里像娈宠姣童之流了?”

    元猗泽实话实说:“你眼下这副情形就很像。”

    “这么说殿下府上也有?”元頔替他穿上袜靴,低低道,“殿下这样问我,是准备收我入府?”

    “并无此意。”元猗泽断然拒绝,“你也不必白费心机。”

    元頔忽然想到待四月暮春之际翠微园便将有一场美丽的邂逅。他直直望向元猗泽,一瞬不移凝视了许久,笑了笑:“殿下何时成婚?”

    他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叫元猗泽越发觉得被冒犯,便抽身而起俯视着犹屈膝在地的元頔道:“你背后的人怕是料错了。”

    元頔拾了岸边一块饱满的卵石放在掌心掂量,心里明白元猗泽误会了什么——他以为自己联姻崔氏的打算为人所窥见,所以有人派了个形容不俗的美少年前来诱惑他,想惹崔氏不悦搅黄这桩婚事。

    元頔又想,那广阳王殿下会如何发落我呢?

    他这会儿并不想辩解什么,这无非是个自己无法做主的幻境。这时候的元猗泽还不识崔令光,这世上也还没有元頔其人,但是不久之后他二人便会结缡,而他亦将投生人世,成为元猗泽的孩子。

    他想着那辆辘辘而去的马车,将卵石随手掷入河中,激起一阵水花道:“你要好好待她。”

    元猗泽听了这个话,对他道:“抬起头来。”

    元頔仰头,元猗泽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而后道:“据说你生得很像……”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转而又问道,“莫非板正清肃的少师,竟有……”

    元猗泽哂笑一声:“所以崔氏听闻你冒认身份也不追究,是这个缘故吗?”

    元頔起身叹道:“你心里盼着崔公离经叛道呢。”他知道外祖父与父亲之争,也想起了那年在长春别苑翠微亭和元猗泽喝酒吃肉的事。

    那时候仿佛是不死不休的僵局,父亲心里其实已打定主意离开,他固执地希图挽回。那一夜有风有月有流萤,他以为夜话多时,是一切都要好起来的意思。

    他记得自己问元猗泽:“如果我不是元頔,只是洛京中一个世家子,或者你不是元猗泽,我们同为少年时,能不能做朋友?”

    元猗泽回答:不会。

    那时候元猗泽说他少年时也同他一样有过一些朋友,只是渐渐变少了。还说母亲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喜欢他的,不该嫁给他汲汲功业的浊俗人。还说到陶都督半生痴恋空付,强争因缘恐大梦一场。

    那些话既是说与他元頔听的,也是元猗泽帝王半生留有的些许遗憾。

    但是这些遗憾,无一能弥补,无一能追回,无一能释怀。

    元頔走上前,对元猗泽笑道:“元嘉润,你有没有想过,我或是水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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