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归人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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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婚妻斐。

    阮秋屿怔忡地看向他,嘴唇嗫嚅着,终究没问只言片语,只对斐说,我是阮秋屿,很高兴认识你。

    斐十分得体地握一握他的手。

    城市永不眠,深夜十一点半的街道人来人往。

    昏暗车厢内下沈晛的脸不真切,坐在后座的阮秋屿想,沈晛并没有对他念念不忘,也不珍惜枕边人。

    ‘枕边人’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许狄,也可以是样貌漂亮的某某。”许狄”也可以是任何人,是每一个如许狄般爱沈晛,祈盼与他百年偕老的人。

    沈晛喜欢任何人,他的心割裂许多块,分量轻的赠予‘许狄’,分量重的自我封存。

    阮秋屿忽觉许狄与他一样可怜,然后又觉得没必要,他们不过彼此讨厌,他讥笑自己同情心泛滥。

    下车后,阮秋屿走到沈晛的车窗前,犹豫几秒,低声问道:“沈晛。你订婚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吗?”

    沈晛仰头望向他清亮的眼睛,他为这双懵懂纯澈的眼睛吸引着迷,但他们没有未来。

    他清楚阮秋屿这话的深意,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许狄。

    沈晛点点头说“是”。

    阮秋屿沉默着目送车驶离,相比可怜,他觉得彼此更像相互折磨。

    四人的闭环里一扣环一扣,我爱你,你爱他,他爱某某,像一个俗烂的肥皂剧。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他边翻看演出照片边等屈仰山回家。

    半夜一点,鹅毛大雪终得消停,有人出门堆雪人,有人戚戚我我,而屈仰山从公司回到家。

    屋里有贴心人为他亮起一盏灯,也有人等他回家。

    阮秋屿睡在沙发上,长绒绒的睫毛像被细雨打湿的蒲公英。

    下一秒,蒲公英扑簌扑簌地颤动,他揉着酸胀睡眼,枕头湿润了一大片,晃神过后辨认出近在咫尺的屈仰山,声音低哑地说:“你回来了……”

    “我的手机忘在办公室,所以没接你的电话。”屈仰山盯着他的眼睛,主动解释。

    他背着灯光阴影站在阮秋屿面前,凌厉的气场柔和许多,给阮秋屿一种屈仰山很爱他的错觉,接着屈仰山又不疾不徐地说,这次语气轻柔不少:“顺便在公司处理公务。”

    “哦……”阮秋屿心情低落,低声说,“你今晚和宋绛一起吗?”

    “嗯……”屈仰山下意识应道,却见阮秋屿心碎地看着他。

    屈仰山迟钝地彻悟阮秋屿的目光,他无意识中将真话全盘托出,他有些受不了阮秋屿这样子,语气带着一丝懊悔又自认为诚恳地说:“事务太忙,忘了今晚的演出。”

    “抱歉……”

    道歉信手拈来,屈仰山以为阮秋屿只是难过他忘记去看演出。

    道歉就好,像上学迟到的学生向老师道歉,像做错事的孩子向父母道歉。道歉就能获得的原谅,无足轻重。

    他只是和朋友吃了一顿饭,只是恰好忘记阮秋屿的演出,他理想当然地想,阮秋屿会原谅他,一如往常。

    阮秋屿无力地看着他,空气静谧几秒,他长叹一口气,如往常一样问:“喝牛奶吗?”

    明亮的灯,阮秋屿,一杯睡前的温牛奶,组成屈仰山的家。

    温暖,包容,暖心。

    明起明灭的灯,凉透的饭菜,死气沉沉的空气,阮秋屿的围城正一块一块的坍塌。

    暗淡,冰冷,窒息。

    卧室静谧,阮秋屿被屈仰山裹在怀中,发丝紧贴在他心口。

    昏睡之际,他梦见一个真实的梦。

    一个平凡的夜晚,大学生阮秋屿经过学校的植物林,见到熟悉的人影。

    明亮路灯下,许狄在屈仰山怀中抽泣,哭得伤心:“医院的床位要等三个月,可是妈妈的病等不起啊……就算等到床位,我也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屈仰山不忍心许狄难受,温柔地抹去他的泪痕,轻拍后背安慰道:“宝贝不要哭。阿姨的床位我来安排,剩下的医疗费我来出。”

    许狄的母亲重病,屈仰山不仅安排床位,还付医疗费。

    屈仰山爱人如爱己,倾己之力百般疼爱。原来屈仰山是会爱人和疼人的,只是不爱阮秋屿,自然不会为他思虑周全。

    第七章

    新年伊始,春节来临。城市亮起彩灯,冷冬因星星点点的点缀多了分人情味。

    今晚要在屈仰山父母家吃年夜饭,尽管屈盛弘和霍曼玲不喜欢阮秋屿,阮秋屿仍用心地挑选了许多礼物。

    暖气开得很足的车上,屈仰山专注前路,阮秋屿望向窗外,看着繁荣街景和愉悦笑脸心想:如果我也可以在这样的日子开怀大笑就好了。

    可他无法轻易地开心,许狄利用沈晛的关系进入爱丽丝芭蕾舞团,并且要与他共同竞争芭蕾舞团的首席。

    阮秋屿不理解,团长只叫他好好努力。

    屈仰山侧头看一眼呆若木头人的阮秋屿,他声线低沉地问:“在想什么?”

    阮秋屿对上他探究的视线,眨眨眼,语气淡淡地说:“没什么。”

    屈仰山不再问,他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

    阮秋屿的眼睛像一支画笔,熟练地临摹屈仰山的侧脸,眼睛,嘴巴,手臂线条,戒指。

    他注意到,屈仰山又把戒指戴上了,戒指更像一个黑色的场记板,上下碰撞一起”啪”一声,好戏开始。

    他们在父母面前明目张胆地假装恩爱,可演技稀烂,洞悉实情的大人们体谅地维持虚无的体面,然后继续厌恶某一人。

    卸下戒指,灯光熄灭,演员散场,人走茶凉。

    恰时电台播放一首歌,应景非常,阮秋屿熟悉这旋律,歌手陈粒《历历万乡》。

    ——若有天我不复勇往,能否坚持走完这一场。

    ——如果我站在朝阳上,能否脱去昨日的惆怅。

    补缀的戒指,假情的恩爱,空缺的结婚照,灼热的吻痕,自我的欺瞒,是检索五年婚姻的关键词。

    “屈仰山……”阮秋屿软软地叫了一声,嘴角噙着一抹笑。

    笑容甜得能化开心里的苦,清甜如甘泉。

    “嗯……”屈仰山不知他内心千转百回,只觉他的笑意不真切,像被豢养在巨大透明玻璃缸里的游鱼。

    屈仰山等他下一句话,阮秋屿却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屈仰山才说:“明天我要签一个合同,不能陪你回家了。”

    “很重要吗?”

    “嗯……”

    “那好吧。”阮秋屿虚虚地应着,反正年年如此,今年亦不会特别。

    作为一个左右逢源的商人,屈仰山叱咤名利场。可到了阮秋屿这,屈仰山却变成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子,连他的父亲也敷衍。

    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路行驶,疾驰向后的树木和路灯渐渐化成细小的点,雕栏玉砌的别墅孤傲地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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