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 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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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将这张弓送与宁衍,是以早在宫内的小花园内设了箭靶,就是怕两位主子一时起意,想要热热手。

    小花园新修的湖旁设了三个箭靶,为免光线不好,何文庭还事先差使人往旁边的矮树上挂了许多油纸灯笼。

    宁衍之前没敢想过自己还有再拉弓的一天,直到拉开弓弦的那一瞬间,心还是砰砰直跳的。

    除了欣喜外,他心里也有些害怕,怕万一还是不行,他自己失落就算了,还惹得宁怀瑾徒增伤心。

    然而情况比他想象得好得多,兽筋滑过圆轮,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圆轮内嵌的核轴向反转动着,还真的让宁衍将这张弓拉开了。

    只是只拉了一半,宁衍便觉得右手还是有些吃不住力,发酸发胀地,手也有些抖。

    他微微皱了皱眉,正想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将这件事带过去,就忽而觉得身后覆上了一个温热的躯体,一只手从他身前环过,帮着他拉稳了弓弦。

    宁怀瑾双手握住宁衍的手,像是小时候教他写字那样,微微用力,将那张弓拉成了满月。

    “我先前问过程大夫,有了此物,陛下的手能否恢复如初。”宁怀瑾低声道:“可惜他与我说的是……恐怕不行。”

    这个宁衍早有心理准备,其实并不觉得失望。

    “只不过,练剑虽然不行了,但拉弓还可以。”宁怀瑾贴着他耳边,一边握着他的手瞄准百步外的靶心,一边缓缓说道:“虽然可惜了陛下的一手好剑术,但也没什么——以后臣来教陛下射箭,也是一样的。”

    “皇叔……”

    宁衍话音未落,就见宁怀瑾忽然放手,白羽箭骤然离弦,带着破风声呼啸而去,转瞬间钉在了百米外的靶心上。

    “——臣虽不才,但只有箭术尚能称得上得心应手。”宁怀瑾缓缓补上了后半句,接着说道:“臣愿教陛下一辈子。”

    宁怀瑾说着,顺势抽出了另一支箭,又搭在了弓上。

    然后,他拉起宁衍的手,像方才那样与宁衍共同拉开了弓弦。

    这次他瞄都没瞄,几乎是搭弓拉弦的瞬间便松开手指,任由羽箭破风而出。

    宁衍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后一支箭精准地从中剖开了先前的那一支箭杆,当当正正地钉在了靶心上。

    白羽箭的箭杆入靶三分,箭尾因余力而微微颤动着,靶子底下散落着第一支箭碎裂的箭杆碎木。

    若不是宁衍还被宁怀瑾搂在怀里,他几乎要给他鼓掌叫上一声好。

    “怎么样?”宁怀瑾问他。

    他二人离得颇近,说话间,宁衍几乎能感受到宁怀瑾温热的吐息。

    “很好。”宁衍由衷地说:“皇叔的箭术百步穿杨,天下无人可出其右。”

    “谁让陛下夸我了。”宁怀瑾哭笑不得地说:“我是问陛下觉得怎么样?”

    宁衍也发觉自己闹了个笑话,连忙笑了笑,说道:“很好,比我想象得容易许多。有机括牵动着,弓弦并不难拉,比平日里要省劲一倍有余。”

    “那就好。”宁怀瑾从他手里取过弓,转而递给何文庭,又去低头解他手上护腕。

    “今日让陛下过过瘾就算了,但在明年夏天之前,这两样东西臣还是要接着没收。”宁怀瑾说:“而且之后陛下养好了,也不能肆意玩耍,仔细手疼。”

    “什么?”宁衍大为意外,不可置信地道:“合着皇叔居然只是拿出来勾我的瘾的?”

    “这是为了陛下好。”恭亲王用以往无数次看着宁衍吃药一样“冷酷无情”的语气说。

    宁衍:“……”

    宁怀瑾将两样东西仔细收好,然后一一交给何文庭,转过头见宁衍还是那副表情,不免笑了笑。

    “陛下生气了?”宁怀瑾笑着说:“可不能生气,今天过年。”

    “我不生气。”宁衍眯着眼睛,借着烛火的阴影亲了亲宁怀瑾的侧脸,小声说道:“反正若是我想要,皇叔总不会不给我。”

    ——那倒确实。

    恭亲王已然被陛下吃得透透的,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了。

    宁衍偷到了个香,又收到了年礼,自然是心满意足,不由得餍足地舔了舔唇。

    “其实皇叔猜得没错。”宁衍忽而说:“我有志在四方,三哥和九江府的事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臣大概明白陛下的意思。”宁怀瑾说:“陛下先前叫谢将军问过几次边疆的事情,那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了。”

    “其实说来都俗,历朝历代以来,天下的帝王大约没有一个愿意庸庸碌碌一生,只做个无功无过的守成之君。”宁衍说:“除了庸碌无能和沉迷酒色的昏君,剩下的大多数心怀壮志,想着治国平天下,恨不得将一天掰成两半用,开疆扩土,踏平异族——其实朕也不例外。”

    “陛下此言,好像后面还有个但是似的?”宁怀瑾笑着问。

    “但是因为有你在,皇叔。”宁衍说:“所以朕愿意停下来看看这风景。”

    正文 皇陵

    除夕之后,过了十五之后休沐结束,朝堂也重新复朝,年前积压的一应事务重新摆上案头,算是让宁衍和宁怀瑾好生地忙乱了一阵子。

    宁衍忙着接见朝臣,议事批折子,宁怀瑾那头也没闲着,除了禁军之外,还有吏部的百官考绩等着他过目。

    这些日子兵荒马乱,朝中诸事忙得不可开交。

    安庆府和九江府两处封地重新收回朝廷,所要调度的官员就不知几何,更别提还有进驻的府军、以及其他一应琐碎事务。

    安庆府倒还好些,当初宁衍离开时便已经整肃了大半。可九江府历来是在永安王手里把持着,宁衍将九江府收回来时,简直像是剜去了宁宗泽的一块肉。

    九江府的调令前脚刚发下去,宁宗泽后脚就“病了”,在家哼哼唧唧地起不来床,叫了十几个太医去轮番伺候。

    太医院人来来回回,跟宁衍回禀时都是一个说辞。

    “九王爷年岁大了,心情郁结,肝火上扬,这才病倒了。”

    有一次恰巧宁怀瑾也在书房整理兵籍录,闻言扑哧笑出了声,直等着太医走了,才跟宁衍说:“人都说命里缺富贵的才求富贵,可见这话有偏颇,永安王这泼天的富贵享了一辈子,怎么还这么铁公鸡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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