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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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大黄鱼,每条足有十两重。余夜升看都不看,原封不动推回去。

    “这么点小事体,大哥折煞我了。”

    “收下吧。”曹昌其喝着比黄连茶还苦的洋咖啡,眉头拧得能打官司,“这次的事,你办得不错,大先生很满意,这是你应得的。”

    曹昌其口中的大先生,是这栋宅邸真正的主人,杀人魔王余夜升见了都要点头的人。

    场面上的人物敬他畏他,不敢直呼其名讳,单用一个大字尊称,久而久之,成就了大先生。

    余夜升想了想,将黄灿灿的金条收起一根,也埋头品咖啡:“这点够了。”他不贪心,“剩下的,大哥做主,替我请兄弟们喝茶。”

    那夜同肆会馆一场屠杀,是曹昌其手下人扫得尾。

    果然,曹昌其老吃老做,二根黄鱼顷刻收入囊中。

    “真是作孽,好好一个文明先生,未来影帝,被砍得七零八落。”警察局长这会儿假惺惺哭丧,“阿升,你手下的人可够狠的。弟兄们见惯了大场面,看到,三天不敢沾荤腥,碗里有点肉沫都不行。”

    余夜升笑得恭谨谦逊:“大先生吩咐的,我自当全力照办。”

    曹昌其满意了,曲了指头在沙发扶手上叩:“好,好,到底是阿升你会办事,大哥我明白的。”

    明面上,余夜升和曹昌其一匪一兵,誓不相容。可私底下关起门,他们是筵席桌上的一对筷子,谁也没有比谁长,都攥在老板大先生手里,油锅里炸鱼,铜炉里烫肉,为其效命。

    可兵有实权,匪无保障,余夜升的顶头大老板是大先生,大先生下面也不是全无王法。

    曹昌其答应一句大哥,总算定了余夜升的位份。

    既是自家弟兄,有的话就好说了:“阿弟,听说你最近收了个不要命的小相公,怎么样,玩过了伐?还称心如意伐?”

    大先生好男风,上行下效,选的左右手也是同好。

    以往为拉拢二人,送金送银送白皮的美人都不是稀罕事,自己吃腻赏下来的也偶有发生,余夜升从来笑纳,概不苟且,外头置了宅子,当师母,当菩萨供起来。

    人道杀人魔王性子凉薄,其实很不公允,余夜升哪儿是凉薄,这人压根就没有心的。

    大先生见此人行事,也都笑赞一句,是个做大事的人,为此曹昌其才会特别留意他。

    能在余夜升这天生属蛇的冷血手上留下一条残命还拾回府里的,脸蛋本事,总归引人遐想联翩。

    余夜升倒是大方,长袍一撩,二郎腿架上,斯文的脸上多了一分与身份相衬的痞相:“别谈了,断了两条肋骨养着,下面那张嘴到现在都只出不进。”

    一番荤话逗得曹昌其笑得几欲岔气:“想不到阿弟你也是惜玉之人呐。”

    笑话归笑话,曹昌其笑罢,收了一副弥勒的脸:“玩归玩,来路还是要摸一摸。”

    “大哥说的是。”余夜升颔首,很记他的好。

    余夜升的谦恭,曹昌其很满意,他拍拍手,几个敷了鹅蛋粉点过胭脂,鬓角用刨花胶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少年,款款鱼贯罗列跟前。

    “挑一个。”一起宿娼,是他们情谊的纽带,“这么多天,下头憋坏了吧,正好泄泄火。”

    余夜升大大方方选了一个,其他的,尽数乖巧去伺候曹昌其。

    满室除衣声像竹海中匆匆被风抖落一地的簌叶,青黄尽褪,满眼肉山肉海,淫声如雨。

    余夜升的眼睛从一团团耸动的肉上轻轻掠过,望了一眼伏头在自己两腿中间含着自己悍然丑陋的玩意儿,吃得起兴的漂亮少年。

    也是一张如玉的桃面,可又说不上哪里不称心,刨花胶油滑,白脸无趣。

    少年费心的伺候,水气盈盈地从余夜升的下腹,花俏地抬起眼睛。

    可余夜升没在看他。

    他的目光不在这间房间内,而是在远处,遥遥越过窗台,向外,伸进花园里。在那儿,大丛的粉团开得斗艳,娇嫩地黏住余夜升的眼神。

    柔情将舒未舒,天空突然雷声大作,横打一片疾风,抖索下两三朵枝桠上最傲最烈的蔷薇。

    天被金龙爪撕开条边缝,白链洪雷滚滚,似整个浦江倒泼。

    来不及飞远的鸟儿被囚雨下,在窗台上跳着叽叽喳。

    没来由的,余夜升归心似箭。

    第4章 折翼

    雨后,迷迷蒙蒙的永乐坊,似被雨露的潮湿笼进一块遮不住,又看不透的廉价纱笼里。

    黄包车载着余夜升,车轮碾碎地上水洼里倒映的一汪银月,将他送至门口。

    家中大门敞开,却是无人来应。

    余夜升蹙眉,提了袍子往正厅堂去,隔着一个转角和一片黑压压的芭蕉,正厅堂里微弱的光,被倚在窗前三三两两的人头遮得只剩一段残影。

    老妈子猫在芭蕉树背面,头一个看到他。

    余夜升用手势和口型阻止了她渐成的惊喜,乃至即将发出高亢声音的嘴巴,无声来到门边。

    屋里一片狼藉,杯碗勺碟全碎了,荤香酒香泼了一地。

    余夜升不用看也闻得见,王妈的蹄膀,最舍得下料。

    八仙桌两旁,豹子赤红了眼,盯住亮翅的小鸟。

    阿三还是一张不声响吓坏生人的面孔,倒是夜莺,进门以来头一次露出点乖顺外的神情。

    少年脸上,一双圆黑的眼睛不惧,毫不客气地瞪回阿三,仿佛他敢动一动,自己就敢与他搏命。

    两人不知起了什么膈应,一对仇人,各执一方,互不相让。

    “三哥,侬不来噻啦,玩相公你在行,逮鸟你不会了吧。”看热闹的起哄。

    阿三啐了一口唾沫钉子,阴着面目:“弄死他,阿哥怪罪。”

    “怕什么,他死了,阿哥再找新人!”

    阿三当然不会蠢到听他们唆摆,但不妨拿话揶一揶他:“横竖要死,不如躺着死。”他目光既狠毒又轻慢,似看个玩物,将夜莺上下淫了个遍。

    众人哄笑,谁不知道老三裤裆里那点癖好。

    夜莺果然失了伶俐,站那儿不声响了。

    阿三在烛影里逼近,身形恍惚化作戾兽。

    “小赤佬,等着,有阿哥玩腻的那天,保管叫你躺着受死。”总归是个玩物,日子不会太远。

    烛光又是一阵摇曳,那圆眼细眉的少年不知何时起的头,眸子变了形状。

    不似人,不似鸟儿,似饥肠辘辘的恶鬼,要吃人。

    地上的勺柄断成两截,陶瓷的釉色颓了,露出生涩的尖锐,像鹰的喙。

    老三察觉到夜莺眼中的意味,时刻与死亡讨生活的人,对危险的敏锐几是本能的,他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脚下活泛,一转眼又揉身奔将夜莺照面,虎掌直取纤细的脖颈,命悬一线。

    原以为鸟儿会惊,可那双黑亮亮的眼睛里哪儿寻得见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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