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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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的绝不回头,因此没能看见那个叫君寒的少年脸色复杂地久久凝望他的背影。直到郝春拐弯过了竹丛绿荫,那袭华贵紫衫再也看不见了,君寒才慢吞吞地垂着眼入了僧寮。

    “你来了?”

    僧寮内,伏龙寺如今唯一的光头和尚姬央正在等他。小窗微支,上好的青末茶刚拆开麻绳,摊开放在案几。

    “君寒”低着头,淡淡地行了个礼。“法师今日有甚教诲?”

    姬央摇了摇头,片刻后又勾唇淡然道:“你如今年岁渐长,兼天资聪颖,注定非池中之物,贫僧早已没甚可教你的了。倒是你这煮茶的手艺,贫僧学不来,只能望洋兴叹啊!”

    “君寒”便走到窗边,散发跣足,与姬央在案几前对坐。

    哪怕已出家十余年了,伏龙寺方丈姬央依然保留着昔日长安世家子弟的习惯,晨起诵经后无事便煮茶拈棋。“君寒”照例与姬央叙过寒温,便退到窗下慢条斯理地煮茶。

    这样的日子两人都惯了的,山野时日寂静,最近唯一的新鲜事便是那位带人冒雨闯入寺内强行借宿的小侯爷。僧室内并没燃香,半柱香后,窗下一锅茶汤即将煮沸,化名君寒的少年陈景明正握住尺余长的木勺往内加盐。

    “你为何要骗他说你姓君?”姬央凝视少年煮茶的挺拔身影,忍不住微微笑着摇头。“你今后去了长安城赶考,他是当今新受封的侯爷,朝堂之上,总归会撞见。却不好骗他的!”

    陈景明闻声头也不抬,只专心致志地将煮成橙黄色的茶汤搅拨均匀,又撒下西域胡商贩卖的调料,这才慢悠悠地答道:“法师此话差矣,那帮纨绔有甚好结交的?”

    姬央又摇头。“虽说传闻甚嚣尘上,说是要改荐举为科举制,但到底长安城内非富即贵,你能多个门路总是好的。”

    “那也犯不着走他这样的门路!”陈景明慢慢地掩上火,将茶汤舀了一勺出来,看了眼色泽,又换了只小勺,盛了碗新煮的青末茶递到窗下案几。

    他惯常爱穿着件月白色的僧袍,少年人散发,若不是眉眼间温润散发出浓浓的书卷气,倒似个披发头陀。

    姬央注目良久,见他又盛了第二碗茶,将两碗茶对面摆着,从匣子里拿出黑白玉石棋子来,便道:“怎么,不去与侯爷遛马,却要与贫僧下棋吗?”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学生自然要日日习得。”陈景明理好衣襟,端然跪坐在窗边摆好棋盘,朝姬央颌首行礼。“请法师赐教!”

    姬央微笑着端起茶,侧目望向窗外嘈杂人影,忽然道:“是贫僧多虑了。若论心机,那位平乐侯爷远不及你。他日,怕是要栽在你手里。”

    陈景明垂目,想起那位年轻的平乐侯爷骂他作狗,拈起一粒黑棋摩挲片刻,淡声道:“人生几何,学生可没空招惹这厮。”

    作者有话要说:

    郝春:不是说不会骑马?

    陈景明:这个,得看人!傲娇脸.jpg

    ps:景明今天耍帅,是他日后火葬场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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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百鬼抄

    僧室内天光明亮,云投在假山石间的浅湖,湖水波纹投在东南角的白墙,明镜般泛起波光涟漪。

    啪嗒,白玉棋子落在棋盘。

    “待那些权贵子弟走了,贫僧明日还有往生咒尚未雕完,须备些茶末随身背去。”

    陈景明指间拈着黑玉棋子沉吟片刻,终于忍不住劝道:“学生自入寺以内,常见法师腰间悬着根绳子在伏龙寺外凿崖刻,替死去的八皇子录往生咒。之前从不敢多问,今日斗胆问一句,法师日夜悬念此人,莫不是法师觉得此人冤枉?”

    姬央摇头。“当今永安帝本就是先光帝子,寅春年间名正言顺的太子,算不得篡位夺政。再者,就算永安帝叔父、八皇子的嫡亲父亲禄帝不死,渌帝九个成年皇子中,八皇子得势的机会也不大。”

    “哦?法师为何如此笃定?”

    “既不占嫡,也不是长子,哪来的名正言顺?不过是那把金色龙椅迷了他的眼,色令智昏,这个色字……于他而言,大约也是恰当的。”

    色香味触法,佛家所谓的色字,原本指的就是尘世间种种幻相。

    陈景明默然。

    姬央果然叹息道:“他叫贪欲昏了智,最后落的个尸骨不全的下场。怕是到了阴曹地府后,九泉之下,连名姓都报不得。”

    “……为何?”

    “他的头颅叫人砍了,踏碎在乱军中,马背上驮回来的只有下半截身子。”姬央默了一瞬,忽然拈着指间白棋微微一笑。“失了头颅,叫他怎地与鬼曹报名姓?”

    陈景明倏地抬头,目光灿若白电。他定定地注视永远穿着一袭灰白色僧衣的姬央,突兀地道:“你恨他。”

    姬央并不否认,只拈起棋子在指尖轻轻地摩挲,眼眸中藏着说不清的东西。许久后,才静静地道:“他负了我。”

    “是负了法师的道义教诲吗?”

    姬央失笑。“我与他本是同岁,又一直与他作伴读,我怎能教诲他?再者……”

    再者,他那时也不曾出家,仍在八皇子身边日夜相伴,是那人的属官,袭染红尘富贵。他那时,也不曾想过与那人会有今日。一个埋骨于潼关荒野,另一个古佛青灯,只剩下一行行往生咒,用汉字刻录后,又不厌其烦地用梵文雕琢于崖壁。

    这段不足百字的往生咒,他雕了十年,一行行,条缕鲜明。与别处不同,伏龙寺崖刻只画着奇形怪状的鬼怪。百鬼沉沦于烈焰地狱,姬央总是疑惑,彼岸是否能有八皇子秦阆踪迹?那人死时断手断脚,脏器也淋漓洒了一地,中元节抢焰口时约莫也总嫌孱弱,抢不过别的鬼。

    姬央藏了这许多年的心思,从来也没与谁解释过。就连昔日八皇子秦阆叛出长安前,在凄风苦雨中奔入伏龙寺,问他要不要随他一起走,他也没解释与秦阆过他为什么不走。

    如今,却也只剩下这往生咒了。牵连着生死两岸的人,仿佛他和他,仍是少年时言笑晏晏。

    一钉锤凿下去,噗地溅起崖石粉尘,那人便又在念头里活了刹那。

    念头里,那人又如往常般扯着嗓子唤了他一声,姬十八。十八,你把孤的蛐蛐儿藏哪儿去了?十八 ,明日先生要温书,你先替孤把那段《左氏春秋》背熟了,夜间无事在枕边与孤说说。十八……孤要去荆门成亲了。

    姬央目光落在袅袅扑起的沸茶汤,眼神迷蒙了一瞬。“我与他,本不止是伴读。他曾许过我结发之契。”

    啪嗒一声,夹在陈景明指间的黑玉棋子仓促落盘。

    “世人皆不知晓这桩秘密。宫闱之内,有诸多不可对人言。”姬央垂着眼,似乎也陷入了当年朱红色高墙内的往事。

    往事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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