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 - 第9章 认错爹的第九天：

    几天后，连亭休沐。

    大启十天为一旬，一旬休一天。

    但对于连亭这种极其喜欢工作;人来说，假期于他不过就是过眼云烟。他最近正徜徉在情报;海洋里不可自拔，因为他突然发现东城也是一片宝藏之地，藏满了很好打听;消息。因为能住在雍畿东城;，家里不只得有钱，还得至少有一位是朝廷要员或者宗亲勋贵。

    就不说这些大人们身边;妻儿、伴随左右;心腹，只说他们常年爱坐在大门口槐树下下象棋;爹，随随便便扯个闲天，就有可能代表了某些位置上;异动。

    好比某位言官一遇到大事就好激动，爱用吃猪耳朵来缓解情绪，只要听他老子哪天说今晚回家猪耳朵伴酒，第二天不能说十成十吧，却有九成九;可能在朝上听到这位言官义正词严地喷人，而且往往都是证据十足，能把对手参到死;那种。

    巷口一副象棋两个人下，却至少能围三十个老头当军师。

    他们谁;家里都不缺这一副象棋，但偏偏就是这么奇怪，这些人宁可扎堆站着看别人玩，也不愿意多带一副自己下场。大概玩;就是一个氛围感。

    以前连亭骑马偶尔路过，只觉得他们吵闹。

    如今……

    连亭看他们一个个就像是在看自己存在银庄里;钱，指不定哪天他们提供;小情报，就能成为朝堂上;关键。

    至少连亭如今就猜到了，杨党与清流派;争执快要收尾了，清流派;老爷子们最近火气都很大，把木质;棋子甩得啪啪响，无不透出败犬气息。反倒是杨党一系洋洋得意，不是炫耀今儿儿子给买了参，就是明儿孙子请了戏班。

    连亭对此只有一个想法，看来要让管家提前准备好礼物，以便随时恭喜廉深廉大人高升了。

    等看完已经成功打入老头棋友圈;下属送来;情报，连亭就……

    开始和儿子“战斗”了。

    是;，战斗。

    小朋友这种生物就是乖;时候像天使，捣乱;时候像前世来;讨债鬼。絮果也不例外，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小甜豆，但他毕竟只是个六岁;小朋友。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初来乍到时，絮果还是很拘谨;，随着时间;推移，他天性里那份无拘无束;胆子大才逐渐占领了智商;高地。

    其实也不是什么过分举动，好比玩具玩到一半，就被其他东西吸引去了注意。

    问题是，玩具就被他留在了那里啊，一点都没想起来要拿走。也不知道小朋友;脑回路是怎么构造;，丢玩具;地方总是千奇百怪。好比连亭某日去衙署，眼睁睁地看着属下从他放情报;盒子里，拿出了一个五颜六色;鲁班锁。那一刻，所有人都很尴尬。

    今天休沐，属下们会来东城;宅子给连亭汇总情报。

    但是看看他现在;书房！

    大门口停着小木马，画缸里躺了只用手绢叠到一半;大兔子，最离谱;是书架上为什么会挂着一排奇形怪状;小风车啊？他家哪里来;风车？！

    肯定都是锦书她们惯;！

    絮果才来了多少天啊，他;玩具箱就快要放不下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絮果小朋友还不怕死地从门外探了出头，露出一个圆乎乎;小脑袋，开心和阿爹申请：“阿爹，我想玩双陆。”

    双陆是一种在大启很风靡;棋类游戏，规则非常简单，用絮果他娘;话来说就是，这不就是飞行棋吗？虽然絮果连飞行棋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但他突然回忆起来了，他就想要。

    正中老父亲连亭准备打击家中玩具日益泛滥;枪口。

    “你看我像不像双陆？！”连亭不知不觉就学会并熟练掌握了各类大人话术。什么小孩没有腰，我数三个数;。

    以及最可怕;一句，今天不把玩具收好，餔食没有小甜点。

    絮果：“！！！”

    小朋友猫眼一样透亮;眼睛里，满是“阿爹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惊恐，但絮果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玩具。

    在老家;时候，絮果其实也会自己收拾玩具，只是他不是那种会一直收拾;类型，而是和他阿娘一样;间歇性大扫除。有些时候能任由房间乱七八糟好些天，有些时候又会突然收拾得整整齐齐，不允许有任何一颗玻璃珠流落在外。

    絮果;玩具是真;多，他一边收拾一边苦恼回忆，这是阿爹买;，这是锦书做;，这也是阿爹买;，啊，这是阿爹;“朋友”破笔叔叔送;！等厂公;下属赶到时，絮果还在吭哧吭哧地拖着他;小木马，准备离开案发现场。

    “郎君。”几个下属齐齐停步，先和絮果打了声招呼。

    从连亭对絮果;态度有所不同后，这些下属对絮果;态度也是第一批发生改变;。絮果很有礼貌地和爸爸;“朋友们”一一打过招呼，然后就准备跑出去玩了。他听到外面卖糖墩儿;声音了。

    糖墩儿就是糖葫芦。

    小朋友摇头晃脑地想着，既然不能买双陆，那就买糖葫芦吧。

    连亭：“……”你今天不花我点钱就心难受是吧？虽然连亭很想这么说，但当他意识到自己这话特别像寻常巷陌那些老母亲;口吻时，还是赶忙住了嘴，痛快给了零花钱。只是在絮果真;要离开前，他还是没能控制住，一边蹲下-身给儿子整了整乱了;领口，一边叮嘱，“最多只能去胡同口，少和隔壁来往。”

    连亭;隔壁住;就是那户落魄宗亲，宅子大到能跑马，却连仅剩下;一个老仆都快养不起。听说早年间那家老子好赌，儿子脑子缺根弦，什么香;臭;都敢往家里带，不知道被人骗了多少回，终是把祖宗留;那点家底子都给糟蹋了个干净。

    若不是东城区住;都是宗亲重臣，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有资格买宅，他家怕是连祖产都守不住。

    事实上，连亭已经在暗中琢磨着买下隔壁，让他们全家都滚蛋;可能性了。

    连亭以前在内书堂学孟母三迁时不能理解，如今却觉得孟母做得还不够谨慎，搬来搬去;多有风险？不如直接清空隔壁。

    连亭绝不能允许自己儿子和傻子玩！

    特别是那种不求上进;傻子！

    絮果答应;可快了，脑袋点;飞起，在就着阿爹整理领子;动作完成了和阿爹;每日一贴贴后，他就带着锦书等人开心;跑出了家门……把小木马毫不意外;再次剩在了他爹书房;大门口。

    厂公都麻了。

    锡拉胡同这边有个经常来走街串巷;小贩，今天卖糖墩儿，明天卖糖人儿，总能拿出新鲜有趣;东西吸引小孩。

    只不过大部分宅邸里出来;都是仆从，替自家小主子购物，絮果却更喜欢亲自动手，勤劳致“富”。

    絮果排了好久;队才轮到他，拿着战利品正准备回家，就在大门口撞上了隔壁;邻居出来……刷牙。

    是;，刷牙，肩上搭一条白巾，用襻膊搂起袖口，手里端着一个装水;竹筒，蹲在大门口;最后一级台阶上，对着雍畿城用石板铺就;下水管道，就开始了一顿咔嚓咔嚓、咕噜咕噜;刷牙操作。

    看对方;年纪，应该是连亭口中隔壁懒散;儿子，据说二十好几快三十;人了，至今还没有娶亲，整日里也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几乎不怎么着家，偶尔在家，也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絮果很听阿爹;话，一见对方，就立刻扭过去了身子，用屁股对着对方挪动，实实在在演绎着什么叫“不和你玩”。

    对面;闲散宗室，别人尊称;时候会喊一声闻二爷，但大部分时候只会被叫做闻小二。

    闻小二是个爱逗孩子;，如果絮果只乖乖巧巧冲他甜甜地笑，他未必会有多大反应，但谁让絮果把不要搭理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呢？他这人一身反骨，就爱犯贱;去倒贴不喜欢他;人，于是他主动开口：“哎，内小孩，我叫;就是你，糖墩儿好吃吗？”

    絮果本想一鼓作气直接跑回家;，不想对方不讲武德，直接一个大脸怼上，把他吓得呀了一声。见没办法躲避，就赶忙用不拿糖墩儿;那只小手捂住了自己;眼睛。

    说不看，就不看。

    特别有骨气。

    闻小二都快笑疯了，也更加被激起了挑战欲：“我不就是和你爹告了一回状，不让你点那么多灯吗？你犯得着记仇记到今天？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兴这么小气。”

    絮果本来想得好好;，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不搭理，他要个听话;小朋友。可是、可是……他还是没控制住，因为真;好想反驳啊：“才不是呢。我阿娘说了，男孩子也可以小气，女孩子也可以很大方，没有什么谁必须做什么，你这是、是，呃，呃……”

    一着急，絮果反而想不起阿娘过去说;是什么词了，只能又气又急，站在大门口，喘得小胸脯一高一低。

    锦书等人之前跟在后面，这才赶到，不管情况如何，就要上前替自家少爷理论。

    闻小二却是个能屈能伸;，已经先一步举手认输：“得得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祖宗哟，你快别生气了，真气出个好歹，你那个厂公爹还不得扒了我;皮？或者你打我两下，打两下就气顺了，我不让我那犬父去赌博;时候，他也这样，差点气背过气。怎么就没气死他呢？！”

    标准;京城碎嘴子。

    絮果从未见过这样;父子相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边;闻小二却已经又重新想到了哄小孩;花样，道：“你看，看我手里这是什么？”一只修长可爱毛茸茸;狐獴幼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闻小二;手上，正站起身子用滚圆;大眼睛看着絮果。

    絮果：“小猫！”

    絮果这个年纪对小猫小狗真;是毫无抵抗力，不过，喜欢归喜欢，他其实是分辨不出太多不同;动物;，他觉得是小猫那就是小猫。絮果今天出门穿着稍微厚了点，显得整个人都很圆，稍稍挪了挪步子就像是在地上滚动，他还是不太敢凑上前，但眼睛里已经写满了渴望，用一种只有小朋友才会有;废话搭话技巧生硬道，“伯伯你养小猫啦？”

    “……叫哥哥。”闻小二一阵心梗，他还没到三十呢，怎么就是伯伯了？

    “哦，”絮果乖乖听话，“伯伯，你养哥哥啦？”

    闻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