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 - 134. 番外一： 絮万千。（这章主要写阿娘穿……

    “郑工,郑工，大事不好啦，又挖出来了。”

    “挖出什么了？”

    “墓啊,除了古墓还能是啥？上次不小心挖了个什么公主坟出来,停工小半年。这才复工多久啊，不会又要停了吧？”

    “那这可咋整？”

    “还什么咋整,打电话给文物局啊！”

    “我来我来,上次那个郭教授留的电话我还记得嘞。”

    ***

    絮万千在医院里睁开眼睛时,听到的就是护工刷短视频的声音,蜂拥而至的自媒体们，正在各显神通从各个维度解释着江左这次的热点,花式蹭着流量。

    “7月18日,江左市文-化-部-门的考古专家，接到热心群众的电话,发现了位于江左市高新开发区古树乡数处完好无损的古墓群。文-化-部-门第一时间门对该区域进行了核实勘察。因发现其中两处古墓有渗水风险，不得不对其进行了保护性的抢救挖掘。”

    历时年，考古工作才暂时告一段落,终于让这两座风格迥异的大墓完整地重现人间门。”

    如今,专家组正在雍畿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外确认并公布了两位墓主的身份，他们分别为启朝戴帝时期的著名权宦连亭，以及一代首辅廉深。”

    “他俩不是政敌吗？怎么还葬在一起做邻居？”絮万千的助理小姐姐诧异出声。

    絮万千躺在病床上,没有着急睁眼,只安静感受着脑海里的记忆缓慢回笼，一点点的接受了“自己真的穿回来了”的这件事。

    【系统？】她试着在意识里开口。

    【系统1114为您竭诚服务。】1114无机质的电子音应声响起，还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原来真的回来了啊。絮万千在心里想到,她都不能确定自己心里此时的情绪是开心多些，还是遗憾多。

    絮万千是个现代人，小时候因意外失去双亲，在孤儿院里长大。自幼品学兼优，靠助学贷款上了全国top2，实实在在白手起家的女霸总，也是业内有名的工作狂。过于辛勤的付出，有可能换得丰厚的回报，也有可能……得到一个不那么健康的身体。

    絮万千既是前者，也是后者。某日在公司例会上晕倒后，再醒来时，她需要面对的就是听主任医生给她讲什么叫突发性基因紊乱。

    基因病是最近十几年才被发现的一种新型疾病，治疗办法不多，特效药也十分有限。这个病能不能治好基本看脸，有的人连药都没吃过，静养个半年一年的就会不药而愈，而有的人则药石无用，从确诊到死亡，短短数月便会撒手人寰。

    絮万千从不对自己的运气抱有任何不该有的幻想，从容接受了“自己得了绝症、不知道哪天会死”的结果。

    就在她琢磨着该培养哪几个经理、看看谁更适合接手公司的时候，1114从天而降。

    它自称位面交易系统，能带着宿主穿越各个时空进行商业交易，进而获得积分，当积分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在系统自带的商城里兑换稳定基因的营养液。

    絮万千对此的反应……

    自然是不相信啊。

    她直接给自己预约了业内最好也最贵的心理医生，以为自己是一时无法接受得了绝症这件事，进而产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直到她发现自己真的可以用系统进行时空交易，这才决定为了活下去放手一搏。

    新手宿主的交易场景不能在自己的所属地，需要宿主以自己的时空为锚点，在大千宇宙中随机抽取一个全新的地方。絮万千的运气真的很差，一个新手任务都能被随机到废帝时期的大启。

    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饿殍枕藉，哀鸿遍野。

    一无户籍、二无背景的絮万千，身穿大启，要在这个此前从未听说过的朝代展开商业活动，不可谓不地狱开局。

    系统在之后的新手任务里，也几乎很少会再次出现，它不像一个人工AI，更像一个后台提醒程序，达到设置好的标准才会有反应。1114唯一能够提供给絮万千的帮助，就是她身上的时间门会在任务期间门被暂时停止，不用担心基因病进一步扩散。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除了逐步解锁的系统商城，包括户籍在内的一切真实信息，都需要絮万千自己在这个举步维艰又往来闭塞的古代想办法。

    说真的，絮万千还挺喜欢1114这套公事公办的态度的，因为她不习惯依赖任何人，也不会放任自己去依赖。对于她来说，现代和大启没什么区别，都需要她自己动手去从无到有。只不过在现代她已经打拼下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江山，在大启她得重头再来。

    不过，她在大启的起点比在现代可要高不少，她有系统商城。虽然一开始能够用积分解锁的种类并不多，但她可以拿那些闲置的商城格子当随身空间门使用啊。

    这对于一个身在乱世、不得不孤身出门闯荡的女性来说，可太重要了。

    絮万千永远可以轻装上阵，也永远不用担心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而随着她生意的不断扩大，财富和积分开始累积，她能够兑换的物品种类也越来越多。只可惜，不能兑换超越当下科技太多的东西。

    好比她人在大启，一个冷兵器盛行的时代，热武器那一栏就直接被全部锁掉了，积分再多也换不了。

    但知识是不受限制的，只要给足积分，自己能学习并融会贯通，手搓炸-药都不是梦。絮万千就这样开始了她的大启之旅。本应该万事不想，一切向钱。

    直至……

    她明明已经从燃烧的房子旁路过，最后却还是翻身回去冲进了火场，利用和系统换到的避火毯救下了吴大娘子。那一刻她就知道，人类终究还是一种社会动物，她也不例外。

    对于吴大娘子来说，絮万千是她第一个交心的朋友。

    对于絮万千其实也是。

    她看起来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因为她当时真的没什么可以害怕失去的啊。多活下来的每一天，都已经是她从系统手上白赚来的了。充分贯彻了“活在当下”的信念。

    一直到与吴大娘子产生交集，她才真正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实感。

    有了想要与谁一同勾画未来蓝图的想法。

    她就这样开始了和吴大娘子一起走南闯北的生活。见识了很多风景，也认识了很多人，还遇到了不少需要帮助的不平事，她总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却也仅此而已了，她还是那样的忙，忙着扩大生意，忙着赚取积分，忙着去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直至孩子的意外来到。

    那个孩子打破了絮万千一系列的计划，却也让她从未有一刻感到过后悔，因为这就是身为孤儿的她所梦寐以求的家人啊。

    一个与她血脉相连，天然就会爱着她的家人。

    她是那样欢喜，又是那样期待。只有在廉深因为腹中的孩子提出想要和她复婚时，让她有了短暂的不能理解。

    孩子确实不能没有爹娘。但她和廉深都还活着啊，为什么廉深一副“他们不复婚，孩子的爹就死了”的表情？还是说他俩和离不在一起了，就不能让孩子管他们叫爹娘了？絮万千无法理解廉深，廉深也无法理解絮万千。

    只能说他们这个和离的还挺对的，不然早晚得气死一个。

    事实上，他俩在怀胎之后的数月里，没少在往来的书信中“吵架”。当然，廉深坚称他们只是就某些无法达成一致的事情进行了反复讨论，不是吵架。但这大概也是他们后面书信往来越来越少的原因，没有谁会乐意看到一封耗时数日、千里迢迢寄来的信里，都是和自己观点相违背的内容。

    他俩真的好像什么都能吵起来。

    包括孩子的名字。

    絮万千早在孩子出生前，就已经想好了ta的名字——絮果。廉深却觉得前妻这是在嘲讽他们之间门注定离散的感情状态，他崩溃的在信里表示，是我不想我们之间门有个好结局的吗？当初我一开始就不想和离，后面在得知孩子的消息后，也是第一时间门就找过你谈复合！

    面对前夫的崩溃，絮万千却只回了一张轻飘飘的纸。偌大的信笺铺展开，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就是絮万千在收到信时的心情，他在说什么啊？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他复合啊，为什么要复合？她已经不喜欢他了。至于絮果，这个名字的意思明明是絮万千的小果实！

    在孤儿院的时候，絮万千就时常幻想自己要是一棵树就好了，没什么原因，她就是喜欢树。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就像是一棵大树结出了果实吗？絮果就是她的小果实啊，一生唯一的一颗。她是那样的爱他，怜他，捧在掌心，视若珍宝。和廉深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这男人除了那张脸以外，真的有太多让她所不能理解的行为了。老天既然给了他那样好看的脸，又为什么要给他那么气人的嘴呢？

    真是太可惜了。

    但就像那场注定絮万千会回头去救吴大娘子的大火一样，意外来时，总是这样不讲道理。明明该在絮万千身上凝滞的时间门，随着絮果的出生而再一次悄无声息的轮转了起来。一开始谁都没有发现，絮万千、吴大娘子、1114……

    还是絮果一天天的长大，絮万千像往常一样忙于生意——当时正值北疆战事的关键期——疲惫不断加重，在某日熟悉的晕倒突然而至后，她才意识到了不对。

    那也是絮万千第一次听到1114如此慌乱的声音，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心想着，它是不是以为我要死了？

    我怎么会死呢？我的小果实还那么小呀。

    然后，就是絮果开始有记忆的生活了。在五岁那年的冬日，阿娘突发奇想决定带他去沼泽地看仙鹤吐息，回来后不久便病的下不了地了。

    请了无数的大夫也都是回天乏术，絮万千对此心知肚明，毕竟这可是在现代都治不好的基因病。她张了无数次的口想劝吴大娘子放弃，却一次也没有真的说出来。因为只看着吴大娘子的眼神她就知道，她其实也很清楚结果，她只是不想听她说出来而已。

    这一次面对死亡，絮万千依旧出奇地平静。

    倒不是现代那种因为了无牵挂而产生的生死看淡，而是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如果她也表现出一种不安，那吴大娘子怎么办呢？翠花怎么办呢？她的儿子……又该怎么办呢？

    他还那么小，又是那样稚嫩。

    不成想，午睡总爱蜷缩在她的怀中、像小猫一样团成团的孩子，有天却轻声与她说：“阿娘，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絮万千心下一怔，没想到自己自认为掩饰的很好的情绪，早已被敏感的孩子捕捉。这话还是她过去安慰孩子的话，就这样被絮果学了去。絮万千哭笑不得，只低头问他：“真的吗？”

    “真的呀！”

    “那如果始终没有好起来呢？”其实连絮万千自己都不知道她想得到一个怎么样的回答。因为面对死亡，哪怕是她，也毫无办法。

    “唔……”絮果低头，认真思索半晌，才缓缓道，“那就这样呗。”

    他才五岁，很多事情都表达得不够准确，但絮万千却好像还是听懂了儿子真正想说的。事情已经如此了，还会变得有多糟呢？死了就死了，不死就活着呗*。

    ***

    就在先帝突然驾崩，新帝登基的那年春天，消失许久的系统1114，在絮万千的弥留之际，带回了与主脑协商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絮万千身上的时间门流逝是怎么重新开始的，但这确实有他们工作失误的原因在。新手任务已经完成，他们无法再让絮万千留在大启，但他们可以在未来补偿给絮万千一个健康的身体。

    【我可以带走我的儿子吗？】

    【抱歉，他属于大启，无法离开。】

    【他怎么会属于大启呢？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他才六岁。】

    【抱歉，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对不起，他不能离开，历史无法改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会拥有一个非常美好的未来，你去了现代就能看到。】

    【你保证？】

    【我保证。】

    1114没有失言，絮万千在现代一睁开眼，最先听到的就是有关她儿子的消息。曾经根本不存在的大启，如今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鼎盛王朝，是历史书本里最辉煌的一页。而她的儿子连絮果，也因为拥有无数名人故友而被广为人知。

    这一次江左大墓的出现，更是解开了一个此前在学术界颇有争议的谜团——为什么身为权宦之子的絮果，在清流一派中会有这么好的人缘与关系。与连亭当了一辈子政敌的廉深甚至亲自下场为他站过台。

    因为他有两个爹啊。

    但这些都不是絮万千关心的，她只知道，系统对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儿子在大启过的很好，好像没有人会不爱他，也没有人会伤害他，他做事还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两个爹都对他特别好。

    等等。

    几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