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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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子床又摇晃。

    点上灯,屋里有了亮堂,王妈早就走了,只是他们无心管。

    窸窸窣窣的,他俩钻出被窝,搂着消化情事后绵长的余韵。

    发过汗的身子,冰凉滑腻,余夜升眯了眼,爱不释手地捋夜莺单薄的脊背,从后心口的蝴蝶骨,一路摸到黏答答的地方,作怪地揉:“都含不住了……”

    夜莺埋了脸,嗡声说:“他们讲,弄堂里快挂满我们家的褥子了……”他不敢称名道姓,甚至不敢大声,仿佛声音稍微响一点,就坐实了他们宣淫的实质。

    “哪个讲的?哪个敢讲?!”余夜升欢喜这股甜津津的亲热劲,更满意他无意中提到的“我们”,于是不辨真假,便要为伊撑腰,“以后再有人说三道四,去告诉老六,统统赶出去!”

    夜莺着急忙慌来摁他的嘴:“别……为了我,不值当落人家口舌……”他显然没当自己是个东西,却不愿让臭名昭昭的余夜升再添一笔怨债。

    夜莺往床边挪,照例要下床伺候他,可他没让,黏糊糊的抓着夜莺不放:“那天晚上……”他心里有根刺,越在意这小东西,越是恨不得拔了,“为什么跳下来?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救你?”

    夜莺背着光,抿嘴不吭声,一把艳鬼似的剪影里,柔软的睫毛在颤:“不知道……看到你,我就想要跳下来……”这么牵强附会的答案,他一个不信命的流氓头子,居然就相信了。

    “下来!”他赤着身,晃动玩意儿拉夜莺坐到他腿上,举起筷子,“想吃哪样?”那是宠到连手腕都不舍得他抬。

    酱鸭、熏鱼、鸡蛋羹都凉了,鲜红的酱色变成厚重的铠甲,从里头渗出冰冷的油腥。

    夜莺向往地说:“要是有碗柴爿馄饨就好了,鱼叉街后巷的就不错,用砂锅煮的热乎乎,一人一碗……”

    余夜升被他说动心,筷子往桌上一扔:“你带路,我们去吃馄饨。”

    夜莺窄小的脸蛋一点点红润,是高兴坏了。他让余夜升等他,自己从柜门里摸出个描喜鹊的漆木匣子,打开余夜升挺眼熟的一枚布包,里头是他唯一随身带来的十二块洋钿。

    “升爷,我有钱,我请你吃馄饨。”

    第12章 红绳

    鱼叉巷最早依着沙土横飞的土路,后来煤渣路浇了柏油成了气候,妓院、赌场、烟馆、鸦片行都起来了,客似云来如风走,陆陆续续的,隔着一条小巷,聚拢来很多讨生活的小贩,两根扁担挑骆驼摊,卖生果、卤田螺、阳春面、肉羹汤团。

    夜莺很兴奋,拉着余夜升的手,走在前头,打一出门,他的脸上就有了一种热腾的骄傲,口袋里鼓鼓囊囊,那是他的底气,甚至急着要向余夜升显摆,显摆什么呢?余夜升跟在他后头勾嘴唇,手里是一截白嫩的小指,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心里居然有点小如意。

    夜莺是真的憋坏了,看到什么都新奇:“升爷,是芝麻汤团……”

    怕他飞了,余夜升掐着指头揪他回来:“出了门了还叫升爷?”他故意板着脸,有点刁难地看他的小东西紧张兮兮地把他望,“那要叫什么?”

    “叫哥……”

    窄小白净的脸上,一对点了漆的眸子眨了眨,那是一个即将成行的口型,却迟迟不肯应验。

    “叫啊……”余夜升捏他的手心,催他,夜莺犹豫了一下,半阖了睫毛,舌头尖顶着牙,轻轻念了声,“哥……”

    余夜升遂了愿,喜上眉梢:“老板,两碗汤团,多搁桂花糖。”

    “吃不掉的。”夜莺拦他,从老板手里讨回余夜升扔下的钱,又乖乖自己掏铜钿要了一碗,“我们要一碗就够了,一会儿还得吃烘山芋、吃豆腐花、还有柴爿馄饨……”他是要把这条街都翻过来吃一遍啊,余夜升想。

    可夜莺端来碗,用调羹舀起一个圆滚滚的汤团吹了又吹,喂到他嘴边:“哥,你尝尝。”余夜升便觉得慌,肚里饥肠辘辘,可以吞下一座山。

    他囫囵吃了一个,敛眉假装:“太烫了。”

    夜莺忙凑近:“烫着了?我再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烫了。”他用嘴皮碰了碰糯米皮,确实不烫了,才往余夜升的嘴里送,“真的不烫的。”然后又一点不嫌脏的,用余夜升含过的勺子吃汤团,桂圆似的眼睛弯弯笑,“甜么?”

    “还可以……”其实是甜的,但余夜升骗他,“小孩子家的东西,你自己要吃的,都吃完。”可真当夜莺急吼吼吃起来,余夜升又生出一股怜爱,“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馄饨档在小巷的最里头,挨着一杆嶙峋的煤油灯,不够宽的瘸脚板凳,他们脚碰脚,膀子贴膀子,从一口豁了沿的破砂锅里,在热气氤氲的烟火气后头,找一颗白里透红的馄饨。

    夜莺把吹凉的馄饨送过来:“升……哥……凉了,不烫了,你吃。”还是老样子,每一口,余夜升是轻易不动手的,他享受这种照顾,好独自霸占夜莺的温柔。

    “够了,你也吃。”

    “那我再吃一个……”

    “给我来口汤。”

    你一口我一口,一碗馄饨转眼见底。

    小贩在一旁竖着耳朵听,这是一双热乎的兄弟俩。

    一滴汤汁泼到手背上,余夜升抬手想甩,被夜莺托着手腕:“别……”余夜升脊梁发酸,夜莺如夜的黑眼睛望着他,伸出一段肉色的舌头,把那滴汁卷进口中。

    像被浪推了一把,他打了个颤,魂魄又回来。明明更亲密污秽的事儿都干过,他却要把魂灵都丢在夜莺和煦的笑容里。

    毛头小子似的,他指指自己的嘴巴:“这里也有。”他蛮不讲理的撒娇。

    油灯昏黄的光被人影遮蔽,一圈圈的黯淡去,倒是夜莺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亮,恍惚像颗星。

    吧嗒……

    大油落进滚水里,泛起一片迷人的荤香。

    光亮后耳鬓厮磨的人,邻街上传来靡靡不绝于耳的男欢女爱,福至心灵,原来不是哥俩啊,小贩有片刻发懵,马上又习以为常,食色性也,人之本欲,饱暖思淫欲,都是食色性也。

    吃罢了馄饨,夜莺还不尽兴,非拉着余夜升再逛逛。

    走到一个卖古董东西的铺面前头,小东西的脚不挪道了。是串深红色的珠子,在幽暗中泛紫黑的光,算不得什么老东西,夜莺却放不下手,老板会看山水,直夸小少爷好眼力,这是高僧开过光的佛珠,今朝总算遇上有缘人。

    余夜升不信这套,可夜莺喜欢:“喜欢就收了吧。”

    “不。”小东西今晚也不知怎么了,执拗不肯花余夜升一个大子儿,“我有钱,我自己买。”那是他的骄傲,他固执地奉行到底。

    真是不便宜,几乎掏光身上所有的洋钿,余夜升笑他:“你倒是大方,也不同他讲讲价。”

    夜莺不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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